严 奇

　　在全球最顶尖的研究所内，芳艳掩面而泣。

　　“晓哥，我的丈夫，走了7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泪光打碎了芳艳的绣花吊带裙。忽然，芳艳随手一挥，抹净泪水：“何教授，我想见晓哥！”

　　“制作逝者的肉体并不难，难的是恢复人格。”一张精致的办公桌对面，何教授轻轻一笑。

　　“可除了何教授您，我相信没有其他人能解决这个难题。”芳艳递出一张支票，“来之前，我了解过标签造人技术。”

　　何教授接过支票，撇在一旁，“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身上都有他人认知的标签，例如宅男、博士、爱猫、讨厌香菜、健身达人等等。在这世上，没有两个标签完全一致的人，海量的标签构成了人生的特异性。”随后，何教授从抽屉中抽出一份协议，递给芳艳，“所以，只要获取的标签足够多，配合输入生前的年龄、身高、背景经历等等基本数据，就能模拟出逝者的人格。”

　　听完介绍，芳艳眼里冒出了光。何教授继续强调：“必须足够细致和准确。”

　　“我明白了！”芳艳迫不及待地签订协议。随即，芳艳召集晓哥所有的亲朋好友，一口气写出了晓哥的3259条标签，连带全部个人档案，存在一支小小的闪盘中，交给了何教授。

　　何教授将闪盘插进一台巨大的“纺织机”。芳艳眼前，晓哥肉体如流水线上的玩偶，从骨骼、肌肉到表皮，身体组织在“纺织机”的编织中慢慢成形。最后，何教授为晓哥戴上一顶黄铜头盔，电光闪烁，人格写入，原本毫无生气的面庞焕发生机，表情平和如同刚入睡一般。

　　芳艳没来得及向何教授打招呼，趁晓哥未醒，急匆匆带他回家。

　　何教授再次见到芳艳，则是一周后。

　　芳艳满面红光，带来不少礼物，一扫与何教授初见时的阴霾。

　　“感谢何教授！这一周过得太幸福了，晓哥比以前更爱我。他会主动做饭，带我出海远航，带我爬山潜水，还会为了我做各种各样的小饰品。当然，我按协议要求，没有告诉他标签造人的事。”芳艳笑盈盈谢个不停。何教授面色深沉，笑而不语。

　　片刻后芳艳话锋一转，眼里冒出一丝狡黠，“标签化造人那么好用，能不能请您再帮个忙？我想要一个孩子……”芳艳伸出一张支票，比第一次来时多了一个零，“要5岁大，标签我准备好了，聪明、温柔、喜欢足球等等。我认识一位童星，拿到了基础数据，照着来就好。”

　　何教授微挑眉梢，把支票推回芳艳，“抱歉！法律和道德并不支持您的要求。”

　　“或许我可以找一户丧子的人家，然后……”芳艳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

　　“这可不行！”何教授打断芳艳，“人格是矛盾聚合体，无法无中生有，盲目选用自己喜欢的标签造人，不一定得到好结果。”

　　争取了两个小时，没有得到期盼的答复，芳艳收回支票离开，边走还边嘟囔道：“晓哥不就挺好的吗？”

　　何教授目光深邃，从办公桌内，掏出厚厚一沓实验失败记录，把芳艳的订单夹在最上头。

　　又过了三周，芳艳顶着两个黑眼圈，面容憔悴地走进了何教授的办公室，抽泣不止：“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晓哥的脾气越来越大。就像精神分裂一样，经常自言自语，忽然闷闷不乐，忽然兴奋大叫，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标签化造人技术很成功，但对标签的要求很高。”何教授嘴角一瞥，对芳艳遇到的麻烦早有预料，“人格是矛盾聚合体，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十全十美。既有吸引人的人格标签，也有遭人厌的负面标签。我猜您并没有遵守协议，在提供晓哥标签的时候，把遭人厌的负面标签删了，换上了你期望的吸引人的人格标签。人格特质相冲突，就必定会出现混乱的结果。”

　　芳艳一愣：“那该怎么办？”

　　何教授摇了摇头，把芳艳请出了办公室。

　　此后，何教授再也没有见到芳艳。

　　时间过了三个月，一位英俊的男子，走进何教授的办公室。

　　“何教授，我的妻子失踪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我被一个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纠缠住了，但我清楚我的妻子并不是这样的。”男子抱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那个女人远没有我妻子那样完美。我记忆中的妻子热爱旅行，热爱音乐，能陪我做饭，能为我掌舵，能爬山，会潜水……何教授，我想见芳艳！真正的芳艳！”

　　何教授叹了一口气，无奈一笑：“来之前，您肯定了解过标签造人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