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花开的声音

午夜时分，窗外，明月高悬，秋虫唧啾。好友春晖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一组昙花绽放的图片，附言道：兄弟，阳台的昙花开了，美轮美奂，请你听听花开的声音！

我想起明人洪应明在《菜根谭》里的一段话：“春听花声，夏听虫声，秋听鸟声，冬听雪声。林中听松风声，水边听欸乃声，人生至境也。”花是有生命的，花开的声音，有心的人才能听得见，特别像今夜，皓月千里，月光如水，花开的声音，如纱如雾，氤氲在夜空里，又像涓涓细流，弥漫在空气中。嗅着它，内心是明净的；抚摸它，手心是酥软的；听着它，思绪随之无限悠远。

昙花只开一夕，是最初一夜，也是最后一夜，充满生命奋发与无常的哲理。春晖能与我分享昙花绽放时的美丽瞬间，让我聆听花开的声音，想必是夜半盛开的昙花勾起他内心深处的记忆。认识春晖是从他的名字开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雄心勃勃，做着文艺青年青涩的梦，梦想有朝一日能通过文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此也一直在苦苦寻觅志同道合的文友。有一天，县委宣传部一位领导对我说，春晖同志文章写得不错，曾有诗歌和杂文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你们可多交流交流。奇巧的是，我刚刚从乡下学校调入县城中学，春晖就到那所乡下学校任教；后来，春晖调入宣传部门，不久他离开，我又到宣传部门工作；再后来，我们又同时调入某机关工作，成为工作上的搭档。这些年里，我们或者在某个时间差里失之交臂，或者在不经意的时光中又重逢。不过庆幸的是，大家都能摆脱工作和生活所累，都能坚持写一些东西，而正是这些文字，维系着彼此聚聚散散的情感，承载着彼此默默无声的祝福，见证着彼此颠沛流离多舛的命运。

春晖喜欢养花。他说，养花能去烦躁，去心火，去杂念，去浮华。养花能养性，养性最养身。就他的办公室里，一棵绿萝养在书架边，嫩绿的枝蔓攀爬上了窗台，左缠右绕，形成一帘绿纱窗。而他家的阳台上，养有十余株昙花，花枝或直立，或倒挂，或攀爬于墙上，或在栏杆上顺势延伸，花叶肥硕，含首垂苞，整个阳台常年清香四溢，华丽的花朵为夜晚增添异彩。在那时那地，聆听花开的声音，是多美的一种享受呀！

春晖和我一样，是个经常熬夜的人，因为工作，整夜敲打键盘，涂涂写写，爬格子是极其艰辛的事；也是因为生活，奔波劳顿，夜不成寐，为此常常踱步于阳台间，等候半夜花开，一睹这月下美人绽放刹那的美丽与辉煌，和永恒的一瞬间。春晖说，花开的声音是静的，静得让你听到自己的心跳；花开的声音是动的，让人守候成一尊凝固了时光的佛。昙花是孤独的，所以她选择了清冷的夜，不屑在白日与红尘争宠。然而，她要在众芳国里遗世独居，又是何等的勇毅坚决！

而每每这一刻，春晖都通过微信，与我分享。于我，这是一天中最曼妙的时光，也是收获浓浓友情的时刻。我用内心慢慢去品味花的娇艳，花的馨香，花的语言。我想，花是解人意的，花是有故事的。花开花落，是一种轮回，是一种寄托，是一种忘我；而养花、赏花，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是对人生的一种探索和理解，也是对心灵最好的一种慰藉。

静静地聆听花开的声音，缓缓地，暖暖地，流淌着岁月的余香。一朵花开的声音，就是一个跳跃的音符；整个阳台的花开，就是一组美妙的弦乐。此时，浮躁的内心归于平静，忘却名与利的争夺，只有魂灵的皈依与宁静。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缘起缘落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我又想起了那个遥远而又凄清的故事。然而，今夜花开，又是为谁？我给春晖回了微信：友之所以为友，是相濡以沫风雨同舟之人，是能为一花之盛开而夜夜去守候之人。心静寡欲者，方能听见花开的声音；能听见花开声音者，定为淡泊人生者，知足常乐者，热爱生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