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楚的红军岁月

● 夏明星 徐晓丹

韩先楚（1913—1986），湖北黄安（今红安）人。红军岁月中，他披坚执锐，从士兵成长为师长；抗战时期，他英勇抗敌，从副团长成长为代旅长；解放战争中，他屡建奇功，从纵队副司令员成长为兵团副司令员；抗美援朝期间，他谋勇兼备，出任志愿军专职司令员；和平治军时期，他相继出任福州军区、兰州军区司令员。1955年9月，他被授予上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韩先楚是一位在黑暗中敢于追寻光明，并且执著追随微光前进的杰出将领。让我们走进这位在人民军队中百炼成钢，百折不挠，极具传奇色彩的著名悍将的红军时期。

“光排长一职，我就干了4次！”

韩先楚少时家贫， 仅仅读过1年私塾。为了谋生活命，他学过蔑匠，打过短工，但日子依然穷困潦倒，遂决心投身革命，改变自己苦难的命运。1927年11月， 中国共产党发动黄麻起义， 韩先楚毫不犹豫投入到农民运动中去。1929年， 他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1930年10月，韩先楚参加孝感地方游击队，加入中国共产党。1931年12月起，他编入湖北省河口县（今大悟县河口镇）独立营（1932年3月改称河口县独立团），打仗奋不顾身，次次冲锋在前，很快由普通战士提升为班长、排长。

1932年初，韩先楚带领本排两名战士提前出发执行侦察任务。不料，国民党发动突袭，独立团不得不迅速转移，导致他们和组织失去联系。经过半个月昼伏夜行，他们找到中共鄂东北道委特务第四大队。由于无法证明韩先楚是共产党员、独立团排长，他只好又从战士干起，负责收集情报，侦察国民党军动向，筹备经费物资，护送来往白区和苏区之间的领导干部、交通联络人员。

1932年4月，韩先楚、刘震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被湖北孝感县反动民团包围在一名群众家中。危急关头，韩先楚显露英雄本色，跳出围墙，边开枪边跑，吸引民团追捕，刘震乘机突围，最后两人双双脱险。不久，韩先楚升任中共鄂豫皖省委独立师通信排排长，这是他第2次当排长。当年夏，部队抓住几个打听红军消息的农民，怀疑是奸细，领导派韩先楚带人进行处决。但韩先楚认为，打听红军消息的人不一定都是敌人的探子，也可能是寻找亲人的红军亲属，应该调查清楚，于是拒绝执行命令，由此被撤销排长一职，罚去当炊事员、担架兵。韩先楚没有不满情绪，平时煮菜做饭，战时抬送伤员，临危也上阵杀敌。在频繁战斗中，韩先楚以出以表现从担架兵升任排长，这是他第3次当排长。

1932年10月12日，红四方面军主力撤离鄂豫皖苏区，越过平汉铁路，向川陕边转移，留下红二十五军一部在苏区坚持斗争。11月30日，中共鄂豫皖省委决定：将留守苏区的红军武装集中整编，重建红二十五军，吴焕先任军长，坚持苏区斗争。1933年初，河口县独立团编入红二十五军，韩先楚正式成为主力红军一员，仍然担任排长。1933年3月的一次侦查行动中，韩先楚带领3名战士机智摸入敌人岗哨，活捉敌哨兵，为红二十五军向郭家河之敌发起攻击收集到有效的军事情报，受到军首长表扬，他由此升任副连长。

1934年4月，红二十五军再次整编，下辖第七十四、七十五师，徐海东任军长，吴焕先任政委。5月初，为筹钱改善部队给养，红二十五军奔袭国民党第五十四师后方所在地湖北罗田县城。战斗中，韩先楚带领1个排缴获银元7000多圆，却在敌人追捕中不慎将银元全部掉入水中。由于未保管好缴获的财物，战后，韩先楚受到处分，被调到交通队工作。

一次，交通队与一股反动民团遭遇。当时，交通队战士多是入伍不久的青年农民，没有战斗经验，眼见对方荷枪实弹，自己手中却只有扁担，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韩先楚挺身而出，指挥部分战士绕到民团后面虚张声势，自己则带队与敌正面相持，大喊而上：“冲啊!抓活的！”敌人居然被这阵势和气势唬住了，自以为被包围，纷纷缴械投降。韩先楚带领交通队用扁担抓俘虏的轶事很快在红二十五军传开，引起军政委吴焕先关注，遂指派他到第七十五师第二二五团二营工作，暂任排长，这是韩先楚第4次当排长。之后，他追随吴焕先转战皖西、鄂东北等地，积功升任第二二五团副连长，终于过了排长这个“坎”。

回顾这段坎坷经历，韩先楚感慨万千：“光排长一职，我就干了4次！”

从独树镇挥刀到葛牌镇浴血

1934年11月11日，为寻找合适地区新建根据地，谋求更大发展，红二十五军又一次整编，撤销师级建制，直辖第二二三、二二四、二二五团、手枪团，程子华任军长，徐海东任副军长，吴焕先任政委。11月16日，红二十五军高举“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第二先遣队”的旗帜，由罗山县何家冲出发西进，开始艰苦长征。长征之初，韩先楚仍任第二二五团副连长。次日，红二十五军进入桐柏山区。

鉴于桐柏山区回旋余地不大、难以立足发展，中共鄂豫皖省委决定：通过豫西平原向伏牛山区挺进，相机创建新的根据地。11月23日，第二二四、二二五团、军直属队作为前梯队，向伏牛山区进发。26日，部队抵达河南方城县独树镇附近时，遇到早已张网以待的国民党第一一五师和骑兵团的突袭。这天，恰遇寒流骤至，一时雨雪交加，战士们手指都冻僵了，拉不开枪栓，被迫后撤。危机时刻，吴焕先带领手枪团迅速赶到，立即指挥部队就地抵抗，他挥动着大刀高喊：“同志们，兵败如山倒！决不能后退！共产党员跟我来！”韩先楚深受感染，也挥舞着大刀，带领本连部队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跟着吴焕先冲上前去。经过一番恶战，红军终于重挫国民党军攻势，双方陷入相持。入夜，程子华、吴焕先指挥部队趁着黑夜穿过许（昌）南（阳）公路，于27日进入伏牛山东麓。独树镇一战，韩先楚表现突出，升任第二二五团连长。 

接着，红二十五军又在方城县拐河镇遭到国民党军前堵后追。韩先楚带领本连协同兄弟部队，成功控制澧河东岸一个高地，掩护军直属队和后续部队西渡澧河。红二十五军进入伏牛山区后，中共鄂豫皖省委发现此地粮食、物资缺乏，同样难以立足发展，遂决定继续西进，在陕西南部地区新建根据地。1934年12月8日，红二十五军打过陕西雒南县 （今洛南县） 箭杆岭 （又名铁锁关）， 进入陕南境内。韩先楚带领连队深入各村镇，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帮助建立苏维埃基层政权。经过1个多月的努力，红二十五军扎根陕西洵阳（今旬阳）、镇安、山阳以及湖北郧西4县边界地区，很快站稳了脚跟。

1935年1月，蒋介石命令国民党中央军2个旅进入陕南，配合西北军，对红二十五军发起第一次“围剿”。红二十五军奋起反击，连连告捷：1月31日，袭占陕西柞水县城；2月1日，又在柞水县蔡玉窑重创国民党1个团。之后，部队转移至陕西蓝田县葛牌镇地区休整。

2月5日，国民党军又以2个团兵力直扑葛牌镇，红二十五军绝地反击，韩先楚和战士们跃出掩体，猛追逃敌。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左臂，血流不止，简单包扎后，他又带领连队继续追歼逃敌。由于建功葛牌镇，韩先楚升任第二二五团第三营营长。遗憾的是，韩先楚伤愈之后左手五指不能正常伸展，这一残疾伴随其终生。

从3月中旬到4月上旬，在陕西洋县华阳镇以东、葛牌镇以南地区，韩先楚指挥本营相继参战，两仗分别歼灭西北军一部，彻底粉碎敌人的第一次“围剿”。

从奔袭荆紫关到解围板桥镇

红二十五军积极创建鄂豫陕根据地，形成了轰轰烈烈的革命局面，使国民党军大为震惊。1935年4月20日，蒋介石加派中央军1个军、1个师入陕，纠集30多个团，对红二十五军发起第二次“围剿”，并限令3个月内全部消灭红军。

5月上旬，国民党军以12个团由洛南地区向南进攻，以4个团由郧西地区向北进攻，以15个团配置于安康、柞水、蓝田地区，从三面对红二十五军形成战略包围之势，开始第二次“围剿”。红二十五军首长程子华、吴焕先、徐海东察觉敌人企图后，决心采取“诱敌深入，先拖后打”的方针，以运动战和游击战相结合，寻机歼其主力一部，粉碎敌人“围剿”。6月初，根据上级统一部署，韩先楚带领全营跟随主力，由郧西县二天门地区出发，向北直插商县（今陕西商洛市商州区）、雒南地区，继而调头疾扑东南，远程奔袭河南淅川县荆紫关。6月16日，红二十五军一部夺占荆紫关，缴获大批军用物资。增援之敌随即向荆紫关追来。7月1日，西北军警备第一旅被诱至袁家沟口地区。2日拂晓，韩先楚便按照指令带领全营跟随主力发起突袭。激战到午后，全歼警备第一旅，俘敌旅长唐嗣桐以下1400多人，缴获机枪40多挺、长短枪 1600多支。

袁家沟口战斗后，韩先楚带领全营稍事休整，即随主力乘胜东进，佯逼商县，继而于7月中旬北出终南山，威逼陕西省城西安。这一战略佯动，大大震动了西安守军，迫使拟由西安开赴天水的敌第五十一军停止西调，直接配合了中央红军北上，也宣告国民党企图在3个月内消灭红二十五军计划的破产。

红二十五军威逼西安期间，中共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有继续北上意向，为配合主力红军的行动，同陕甘苏区红军会师，中共鄂豫陕省委决定：红二十五军继续西征北上。7月16日，红二十五军从西安以南沣峪口（今西安市长安区）出发，27日到达陕西留坝县以北江口镇，并在江口镇作短暂休整。休整期间，红二十五军撤销第二二四团（损失过大），剩余兵力分别编入第二二三、二二五团和手枪团，韩先楚改任第二二五团第一营营长。

接着，红二十五军向西北挺进，经陕西凤县双石铺，打入甘肃境内，一路势如破竹。随后，一鼓作气，东越六盘山，直奔平凉、泾川地区，沿着泾河南岸疾驰，于8月21日凌晨抵达泾川县城西南四坡村。当时，连日大雨令泾河水位暴涨，北渡泾河不易。情急之下，军政委吴焕先决定：南渡泾河支流汭河，兵锋直指灵台，示敌“夺路入陕”假象，相机巧渡泾河。然而，在渡河过程中，吴焕先不幸中弹牺牲于四坡村。这时，韩先楚已随第二二五团、手枪团南渡汭河，听闻噩耗泪如雨下。红二十五军渡过汭河，遵从吴焕先相机巧渡泾河的遗示，沿着汭河南岸西进，于8月31日晚涉过泾河。过河之后，韩先楚仰天呐喊： “老政委， 我们终于渡过泾河了！”

随后，红二十五军向东北方向镇原、庆阳兼程前进。9月3日，韩先楚指挥第一营跟随主力部队渡过庆阳县境内马莲河，进抵合水县板桥镇宿营。9月4日晨，国民党骑兵悄然而至板桥镇，突袭后卫第二二五团第三营。徐海东接报，从前卫部队飞马赶到，亲自指挥第二二五团第二营投入战斗，即使这样也是敌众我寡，处境危殆。这时，韩先楚、刘震指挥第一营迅速抢占一座山头，以猛烈的火力阻击敌军骑兵，掩护徐海东和被包围的部队冲出重围。新中国成立后，徐海东和韩先楚闲聊时总会打趣：“你对我徐海东有解围保驾之功啊！”

9月中旬，红二十五军与陕甘苏区红军在陕西延川县永平镇（今永坪）会师，率先胜利结束长征。之后，红二十五军、陕甘红军合编为红十五军团，徐海东任军团长，程子华任政委，韩先楚任第七十五师二二五团第一营营长。

从中村喋血到抗大深造

这时，正值国民党对陕甘苏区发动第三次“围剿”。为打破敌人的“围剿”，红十五军团首长决定：以一部兵力包围陕西甘泉县城，调动延安之敌出援，然后集中兵力在运动中将其歼灭，韩先楚营担任打援方向的突击任务。1935年10月1日、20日，韩先楚率部相继参加的甘泉县劳山、榆林桥战斗两战皆捷，全歼出援之敌， 使国民党第三次 “围剿” 严重受挫。当月， 韩先楚升任第七十八师第二三二团团长。

紧接着，红十五军团第七十八师主动出击，包围陕西鄜县（今富县）张村驿、羊泉、套通（今北道德）、东村等反动民团据点，韩先楚指挥第二三二团一马当先。正在这时，传来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中央红军）胜利到达陕北保安县吴起镇的消息，极大地振奋了第二三二团官兵，他们一鼓作气攻克张村驿、套通、东村等民团据点，缴获大批粮食和其他物资。在攻克东村据点战斗中，韩先楚头部负重伤，伤口有7厘米长，由于流血过多当场昏迷，幸亏被第二营教导员刘懋功派人抢救下来。

1935年11月初，中央军委宣布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红十五军团编入红一方面军建制。11月21日，红一方面军发起鄜县直罗镇战役。战前，韩先楚重伤未愈，仍然参加第七十八师作战会议。按照红一方面军统一部署，韩先楚指挥第二三二团在师的编成内攻击直罗镇南山。在兄弟部队堵住敌军东窜去路之时，韩先楚指挥第二三二团协同第七十五师，迅速歼灭南山残敌，继而转兵突入镇内，将守敌包围于直罗镇东南土围寨，至24日全歼之。直罗镇战役共歼国民党军1个师又1个团，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创造了条件。

1936年2 月，红一方面军发起东征山西战役。韩先楚调任第七十五师第二二四团团长，奉命包围晋军重要据点山西石楼县城。

石楼三面临川，背靠大山，地形险要，渡口附近晋军全都龟缩到城内凭险据守，直接威胁着城西黄河渡口的安全。当东征红军突破黄河天险长驱直入晋西后，国民党太原“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急调其入陕部队返回河东，包抄红军后路，并集中主力向水头、石楼方向推进，企图迫使东征红军撤回河西。韩先楚深知牢牢控制黄河渡口，保障东征红军的后方安全对全局至关重要，遂以2个营在地方游击队配合下围困石楼县城1个多月。他亲率1个营在县城附近石口镇、关上村地区活动，吸引、钳制晋军5个团的兵力，保障了黄河渡口和红一方面军总部的安全。4月中旬，韩先楚升任红十五军团第七十八师副师长。

5月18日，中共中央军委决定，红一方面军等部组成西方野战军西征宁夏，在陕甘宁三省边境地区创建新苏区。这时，韩先楚已升任第七十八师师长。5月19日，韩先楚率领第七十八师参加西征。红十五军团分南、北两路西进，韩先楚率领第七十八师在北路单独行动，并于6月16日到达陕西定边县城关。经侦察得知，守军为宁夏第十五路军总指挥兼新编第七师师长马鸿逵部骑兵营，且警戒麻痹，韩先楚决定攻其不备，指挥部队乘机由城东门袭入，一举攻占有“三秦要塞”之称的定边城。随后，他指挥部队在骑兵团主力配合下，于21日晨攻占宁夏盐池县，缴获步枪200多支、战马200多匹。西征作战，韩先楚战功赫赫，深得西北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赞许。

1936年11月21日，韩先楚率第七十八师参加甘肃环县山城堡战役。在彭德怀指挥下，红一方面军全歼蒋介石嫡系胡宗南部1个旅又1 个团大部，同时击溃1个旅，迫使国民党军停止对陕甘苏区的进攻，对促进国内和平的实现起了积极作用。12月中旬，西安事变爆发，国共内战很快悄然结束。

1937年初，韩先楚作为可造之材，选送延安抗大第二期学习深造。学习期间，毛泽东、朱德、彭德怀等常亲临授课，内容十分广泛，包括政治、军事、哲学、历史等，韩先楚刻苦学习理论，联系征战实际，总结过去斗争中的经验教训，进一步树立起共产主义世界观，大大提高了政治思想水平和军事指挥素质，奠定了他日后成为一代名将的基础。

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战爆发，韩先楚提前毕业，返回部队待命出征。8月下旬，根据国共两党达成的协议，中共中央军委发布命令，将中国工农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红十五军团改编为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韩先楚任该旅第六八八团副团长，随即奔赴抗日战场，胜利结束了自己的红军岁月。

韩先楚的红军岁月， 刘华清上将如此评价：他的这段光辉历程，是红二十五军发展壮大、百折不挠、 丹心向党、 一往无前的缩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