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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红军过桂北,湘江战役惨烈悲壮,惊天地,泣鬼神。尤以新圩、觉山、光华铺三大阻击战为甚,其中觉山是整个湘江战役中双方投入兵力最多、战线最长、战斗最趋白热化的一场阻击战。红一军团完成了拦截湘军南下封锁渡江通道的战略目标,也付出了巨大而光荣的牺牲。
一
1934年11月中旬,中央红军自赣粤湘突破国民党三道封锁线,进到道县、江华、江永一带。11月25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简称中革军委)发布命令:坚决打击尾追之敌,进入广西抢渡湘江,前出至越城岭的西延山区。26日,中央红军右翼先锋红一军团大部分主力经永安关进入桂北。此前,红一军团的侦察队潜到全州,发现这个湘桂走廊上的军事重镇竟然是一座空城,原驻防的桂军已南撤到灌阳、兴安以南。早在20日,白崇禧以李宗仁的名义直接致电蒋介石称红军进攻龙虎关,急需调离全州兵力支援,所缺防线由湘军填补。蒋介石于22日复电同意桂军南移。因此,桂军迅速撤离,湘军迟迟未到,于是全州至兴安间的湘江防线就出现了数日的“真空”。
27日,林彪、聂荣臻率红一军团红二师3个团及红一师二团从凤凰大坪、枧塘屏山渡,兵不血刃地渡过湘江。红四团迅速沿桂黄公路南下,抢占了全州与兴安交界的湘江古渡界首;红六团负责控制界首以北至大坪的湘江沿岸所有具有重要价值的渡口和重要的阻击阵地,之后交给赶来的红三军团第四师,为后续中央红军抢渡湘江打开了生命通道;红五团奉命抢占军事重镇全州城,但由于湘军的第一路追剿司令刘建绪的部队比红军早6个小时占领全州城,布置了警戒线,双方在离城4公里的鲁板桥发生遭遇战,红五团退回离县城16公里的脚山铺地域,在桂黄公路两侧山头布置阻击阵地。同日18时,中革军委朱德给林、聂发来的电文:“湘敌军似已抵全州……军团之任务:一、保证一军团、军委与五军团之通过及在全州与界首之间渡过湘水。二、坚决打击由全州向南及西南前进之湘敌一路军……”脚山铺作为拦截汹涌而来的湘军妄图南下控制全州至兴安的湘江两岸的生命线,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坐落在桂黄公路边的脚山铺小山村,北距全州16公里,南距大坪渡口约15公里、界首渡口约30公里。村子周围有好几座小山,南北走向的桂黄公路绕山谷而过。这些山有着奇特的名字,公路的东南侧是:尖峰岭、双把牛角抱西瓜岭、黄帝岭;公路西北侧是:米花山、美女梳头岭、冲天凤凰岭、怀中抱子山。其中以黄帝岭和怀中抱子山最高,整个地势南陡北斜,北来的湘军呈仰攻状,而红军居高临下,是一个较理想的阻击阵地,不足之处就是并列的群山把战线拉得过长。根据这样的山势地形,军团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和参谋长左权决定构筑两道阻击线,西北侧山岭为第一道阻击线,东南侧山岭为第二道阻击线。林彪命令红六团扼守公路西侧的美女梳头岭,红五团扼守公路东侧的尖峰岭,红四团扼守公路正面和公路的两侧,红二团做预备队。为防止湘军迂回,林彪又紧急电令当时尚在道县的红一师增援脚山铺,准备待他们赶到,将其部署在公路西北侧美女梳头岭一带。
刘建绪指挥的湘军,包括章亮基的国民党陆军第十六师,陶广的第六十二师,陈光中的六十三师和李觉的十九师一个旅、4个补充团、3个保安团;紧随其后面的,还有薛岳的5个师,也已推进到全州城北25公里外的黄沙河;蒋介石派驻衡阳的飞行大队也随时可以飞来助战,配合湘军的地面进攻。当时湘军的编制是每个师1万至1.2万人,刘建绪部的总兵达到六七万人。
红军方面,是林彪的红一军团,共3个师,即红一师、红二师、红十五师(少共国际师),据1934年10月8日红军花名册统计,共19880人。不过,经前三道封锁线的不断减员,到湘江战役时,红一军团的人数已经没有这么多,且红十五师未过江,留守在湘江东岸枧塘一带作掩护,负责监视全州的国民党守城部队和民团动态。
28日,双方调兵遣将,脚山铺未见战事(东南方60公里外的新圩阻击战,当天开打)。29日凌晨,湘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以第十六、十九师为前锋,以第六十二、六十三师为预备队,从全州倾巢出动,向红一军团的脚山阵地压了过来。国民党出动十几架飞机,3架一组,对红二师阵地进行扫射轰炸,然后以密集的炮火穿梭似地俯冲、扫射、轰炸。炮弹倾泻而下,红四团首当其冲,战况异常激烈,据杨成武将军回忆:“天渐渐亮了。团长耿飚同志和我把部队布置好了……突然,传来了‘嗡嗡’的飞机声。十多架飞机穿梭似地俯冲扫射,最后丢下一批炸弹,地上立时掀起冲天的烟尘。一批敌机飞走了,另一批又来了,这种情况一直伴着整个战斗过程。接着,对面山上的大炮响了,友邻部队和我们的阵地,立刻弥漫在一片火海之中,树林被打得遍体鳞伤,枝叶横飞。敌人在攻击前进行炮击,这是常事,但是如此密集,如此猛烈,长征以来还不多见。”红军阵地顿时硝烟滚滚。炮击一停,湘军步兵便以密集的队形发起冲锋,黑压压地像蚂蚁一样,向红军阵地爬了上来,不断向红军阵地逼近。红军由于弹药不足,在战斗中缴获来的弹药,全部集中给机枪使用,步枪只能使用红军自制的子弹,因此不到有效射程,谁也不愿意浪费一粒子弹。湘军先是匍匐前进,后来弯着腰往上爬,见阵地上仍是静悄悄的,以为阵地上的红军在他们的飞机和炮火密集轰炸下基本被消灭了,最后干脆直起腰,呐喊着冲上来。此时敌人完全进入红军的有效射程之内,红军指挥员的信号枪忽然响了,随即一排排手榴弹向敌群中飞去,手枪、步枪、轻机枪、重机枪发出怒吼的声音,敌人像被狂风摧折的麦杆似地倒下一大片,其余的滚下山坡。很快,敌人重整旗鼓,继续向红军阵地发起冲锋……敌人冲一次,被打垮一次,但他们没有就此罢休,仍不间断地向红军阵地发起进攻。前沿阵地上敌人尸横遍野,红军将士伤亡也很大,特别是防守米花山、美女梳头岭的红六团将士牺牲甚众。夜幕落了下来,敌人从早打到黑,也没捞到一点便宜,更没占领一个山头。当夜,进攻之敌担心遭红军袭击,撤回到鲁板桥以北宿营。
30日晨,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政委赖传珠率领该师的两个团从道县急行军赶到脚山铺。林彪将李聚奎带来的第一、三团部署在公路西侧米花山一线,其中杨得志的第一团作预备队,第三团与先到达的第二团进行前沿阻击。此时,湘军也作了调整,在昨天进攻部队的基础上再投入一个多师的兵力,火力比起第一天更猛。红军的工事被炮火摧毁,各团的指挥所被迫不断地转移,各部仍凭险死守,相机反击。几次冲锋之后,湘军判断出红军兵力不足,遂改变战术,一面继续对红军正面阵地进行轮番攻击,一面以大部队迂回至红军阵地侧翼,将红军的战线拉长,以便寻找薄弱环节予以突破。
湘军这招很快奏效,红军前沿阵地的几个小山头相继失守,成为湘军向几个主峰发起攻击的桥头堡。打到下午,红一师米花山阵地失守。据红一师师长李聚奎将军回忆:“我师到达脚山时,红二师已在这里同敌人血战了一天。因此,虽然我师部队长途行军,非常疲劳,但仍紧急动员,同红二师一起阻击从全州方面进攻的敌军。当天下午,阵地被敌夺去。我们组织反击,失去的阵地一度又被我军夺回。此时我们的部队,虽然连续4个晚上未睡眠,一天多时间未吃饭,身体极度疲劳,但仍同敌人争夺前沿阵地。不少阵地是在战士全部阵亡后,才被敌人夺去的。”
打到下午,湘军占领米花山后,将更多的后续部队投入战斗,以米花山为跳板,向美女梳头岭以东各山头发起连续攻击。为避免被包围和减少损失,红一师放弃美女梳头岭,向二师驻守的怀中抱子岭靠拢。湘军又集中兵力重点进攻红二师五团防守的右翼阵地尖峰岭。尖峰岭是红五团的突出位置,上面只有团政委易荡平带着两个连的战士进行防守。在湘军的优势兵力轮番进攻下,红五团两个连伤亡殆尽,只有少量人员突围而出,团政委易荡平壮烈牺牲。据聂荣臻元帅回忆:“敌人占领米花山和美女梳头岭以后,对我二师前沿阵地尖锋岭威胁也很大。敌人从三面向我尖峰岭进攻,五团在上面只派有两个连,尖锋岭失守。五团政委易荡平负重伤。这时,敌人端着刺刀上来了。荡平同志要求他的警卫员打他一枪,警卫员泪如泉涌,手直打颤,岂能忍心对自己的首长和同志下手,荡平同志夺过警卫员的枪,实现了他决不当俘虏的誓言。”
尖峰岭陷落后,湘军随即猛攻陷于孤立的红四团阵地。当时,红四团奉命布防于桂黄公路两侧,三营在左,由参谋长李英华指挥;二营在右,由政委杨成武率领;一营则由团长耿飚带领,在脚山铺中心公路转弯处迎面的山坡上,形成一个凹形的防御阵地。一股湘军不顾部署在左右两侧的二营、三营,直接冲到到了位于阵地中间的一营阵地。正在右侧阵地指挥作战的四团政委杨成武见一营渐渐不支,便组织二营赶去支援,在穿越公路时,右腿中弹负伤。在杨成武受伤后,红二师师长陈光亲自冲到前沿阵地,指示耿飚放弃山下阵地,向黄帝岭靠拢。耿飚将全团分成3批交替掩护,且战且退,撤到了位于尖峰岭南面的黄帝岭。红五、六团这时也撤退到了黄帝岭。黄昏时,红一、二师分别退守怀中抱子岭和黄帝岭。
夜幕降临后,阵地上渐渐地安静下来,怀中抱子岭仍然在红一师手中,黄帝岭仍然在红二师手中。但是,湘军已经占领了公路,将红一军团的两个师分隔开来。湘军在黑幕掩护下,对坚守怀中抱子岭的红一师进行迂回。为了免遭湘军包围和歼灭,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指挥部队撤退到西南方向10公里外的水头、夏壁田一带。红一师撤出后,红二师显得孤立无援。师长陈光将红二师撤退到红一师右侧的赤兰铺、白沙一带,与红一师防守的水头、夏壁田共同构成第二道阻击线。然而第二道阻击线太长,且大部分为平地,只有少数低矮的小山,却是南低北高,追击而来的湘军居高临下,红一军团的处境十分不利。
二
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和被动的形势,红一军团的战事逐渐吃紧。军团曾经应付过无数困难的局面和包围,但总能自主决定自己的意志,取得支配战局的主动地位。现在眼见军团处于敌人迂回包抄之中,还需要像钉子一样坚守阵地,自己的野战机动性全部失去。这是红一军团从未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斗。面对中革军委发来的数封“万万火急”的电文,30日当夜,军团长林彪、军团政委聂荣臻、军团参谋长左权彻夜未眠,在摇曳的马灯下给中革军委也拍发了一封火急电报:
朱(德)主席:
我军如向城步前进,则必须经大埠头,此去大埠头,须经白沙铺或经咸水圩。由脚山铺到白沙铺只二十里,沿途为宽广起伏之树林,敌能展开大的兵力,颇易接近我们,我火力难以发扬,正面又太宽。如敌明日以优势兵力猛进,我军在目前训练装备状况下,难有占领固守的绝对把握。军委须将湘水以东各军,星夜兼程过河。
一、二师明天继续抗敌。
这就是著名的“星夜兼程过河”电报。之所以著名,因为当时战况已到千钧一发之际,向来披坚执锐的红一军团却对自己的战斗力还能支撑多久已经发生动摇。这封电报给中革军委带来极大震惊,行军过程中前后左右不间断的枪炮声,使中央纵队和军委纵队的人们已经明白局面的险恶。
12月1日凌晨1时半,朱德给全军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其中,命令“一军团全部在原地域有消灭全州之敌由朱塘铺沿公路向西南前进部队的任务。无论如何,要将汽车路向西之前进诸道路,保持在我们手中。”紧接着,在3时30分又以中央局、军委、总政的联合名义,下达了一定要保证执行军委上述命令的指令给一、三军团:
12月1日天刚放亮,湘军的进攻就开始了。阵地上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仗愈打愈烈,伤亡越来越多。红军占据的各个山头都在吃紧,特别是红一、二师的结合部。红一、二师结合部的左翼是黄永胜率领的红一师三团,右翼是耿飚率领的红二师四团。湘军先向位于左翼的红一师三团阵地发起猛攻,接连攻了9次,都被红三团击退。这时,湘军发现红四团防守的赤兰铺是个薄弱点,因为赤兰铺到白沙河长约四五公里,而红四团已不足千人,兵力十分单薄。当时红四团政委杨成武已经负伤,团长耿飚也因“打摆子”(患疟疾)身体非常虚弱。湘军集中兵力,重点进攻赤兰铺,红四团左翼被湘军突破。湘军一部从红一师与红二师的结合部切入,以浓密的树林作掩护,向右翼迂回到红一师三团背后,包围该团两个营。右翼敌人也向红军侧后迂回。一、二团被分割截击,情势危急。战至中午,李觉麾下的一股湘军竟然鬼使神差地迂回到了隐蔽在山坡上的军团指挥所。参谋长左权正在吃饭,警卫员邱文熙突然报告:“敌人爬上来了!”聂荣臻不信,以为是自己部队在调动,到前面一看,黑压压一片敌人端着刺刀,已经快到跟前了。林彪拔出手枪,聂荣臻拔出手枪,左权丢下饭碗操起枪去指挥警卫部队。军团指挥所瞬间成了战斗前沿,军团指挥员即刻变成了普通战斗员。
聂荣臻后来在他的回忆录里写道:“敌人的迂回部队打到了我们军团部指挥所门口, 这是多年没有的事。”由于军团机关遇险,军团政治保卫局局长罗瑞卿几乎拿红四团团长耿飚执行战场纪律。但得知四团损失甚大,有些阵地的失守是在战士们几乎全部牺牲的情况下才发生的,且耿飚在“打摆子”的情况下亲自与敌人拼刺刀,这才作罢。
12月1日,是阻击战斗最激烈、最危险的一天。中午过后,得知中央军委两个纵队都渡过湘江,红一军团在军团首长指挥下,一师和二师相互交替掩护,边打边撤,向西边的越城岭山区转移。
三
红一军团的阻击战,从全州城外的鲁板桥到才湾的脚山铺,再到绍水的白沙河,战区绵延20多公里,伤亡近6000人。红二师五团团长钟学高负伤、团政委易荡平阵亡,四团政委杨成武身负重伤,有名有姓直接阵亡的连长11名、战士1999名,更多的根本没法统计。红三团肖锋的《长征日记》里说:“晚上一查点,全团折损一半,不少同志都痛哭流涕。炊事员挑着饭担子,看到香喷喷的米饭没人吃,边走边哭。我也蒙着头哭到半夜。肖元礼、蔡教生、郭庭柱等同志还活着,他们也抱头痛哭。这是我到三团后第一次大损失。从中央苏区出征时,我团是2700多人,现在仅剩下八九百人了。”这是湘江战役三大阻击战中规模最大、战斗最激烈、伤亡人数最多的阵地战,也是林彪首次遭遇到如此大的败仗。
当时红一军团在脚山铺一带,林彪、聂荣臻、左权亲自主持安葬牺牲将士遗体。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林彪曾回到不少他过去的战场看一看,但是,湘江、脚山铺、界首,他再也没回来看过,那也许是他内心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还有一个疑问,很多人不解:激战三天三夜的阻击战主阵地脚山铺,后来为何写成了“觉山”?按照当地老百姓最朴素的说法,此地名脚山铺的由来是:明朝时期全州境内陆路官道沿途所设的十五铺之一,因设在山脚下,故名脚山铺。另一个说法是“一脚达三乡”,全州旧时分六乡,脚山铺为恩乡、长乡与宜乡交界地,站在这个20多户人家的小山村,一“脚”能踏三乡的地界。据全州文史工作者卿助南介绍说,1988年9月,时任县志办主任马光瑶去北京找聂荣臻元帅给脚山铺阻击战题词。当聂荣臻挥笔写下题词后,马光瑶一见那幅题词,顿时懵了,题词是这么写的:“觉山阻击战中牺牲的红军烈士永垂不朽”。马光瑶不明白,聂帅的回忆录里写的都是“脚山铺”,现在题词却成了“觉山”?他小心提醒,是不是阻击战地名写误了。聂荣臻元帅意味深长地说,他知道那个地方是山脚的“脚”,但红军是在经全州血战后才觉醒的!
觉山,觉醒的山,不再沉默的山。目前正在建设中的湘江战役纪念园馆即位于觉山北麓。“一草一木一忠魂,一山一石一丰碑”,这是觉山永远的历史底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