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桂古道的千年传奇

●谭自安

广西环江毛南族自治县西部的莽莽群山中，穿行着一条约1米宽的石板路。这条石板路就是黔桂古道。它是历史上连接贵州、广西两省的交通要道，是海上丝绸之路内陆通道的重要组成部分。

夜郎通南越的古商道

黔桂古道是秦汉时期西南地区通往合浦的重要通道。汉武帝因“南越地东西万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想出兵讨伐，便派唐蒙出使南越，打探虚实，找出一条“制服南越”之路。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载：

建元六年（前135年），唐蒙出使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牁……’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牁江……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

“以财物役属夜郎”“南越食蒙蜀枸酱”这两句话，清楚地表明，南越与夜郎的交往已经十分频繁。

唐蒙由此知道有一条从夜郎腹地的牂牁直通南越的商业通道。当时，他断言这条商业通道就是牂牁江。为此，他向汉武帝上书，“以长沙、豫章往，水道多绝，难行”，建议发夜郎精兵“十余万，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疆，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易甚”。

汉武帝对此深信不疑，派唐蒙率人修筑从僰道（今四川宜宾）到牂牁江的通道。其路线是从僰道开始，经石门（今四川庆符县境）、南广（今云南镇雄）、平夷（今贵州毕节）、夜郎（今贵州安顺），达牂牁江畔。这就是后世所称的“石门道”。对此，《水经注》载：

（唐蒙）凿石开阁，以通南中，迄于建宁，二千余里，山道广丈余，深三四尺，堑凿之迹犹存。

不过，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越已破，汉八校尉不下……遂平南夷为牂牁郡”（《史记·西南夷列传》）。也就是说，汉朝在牂牁的8名校尉还没有带兵出发，南越已经被攻破。

此后，设牂牁郡于西南夷。

牂牁郡的辖区大多为夜郎故地。事实上，牂牁江是不能通航到番禺的。

因为在唐蒙向汉武帝上书建议发夜郎精兵“十余万”“浮船牂牁江”直抵番禺时，曾出使过蜀地的司马相如就上书称：

夷狄殊俗之国……舟舆不通，人迹罕至。

在这里，司马相如明确指出，牂牁江是不能直航南越的。

再看看唐蒙从南越和长安得到的关于牂牁江的信息，一个是江广数里，一个是江广百余步，差距太大。很可能那两个跟唐蒙对话的人并未亲自考证过此道。

学者席克定通过对牂牁江进行实地考察，发现属古牂牁江的南、北盘江，由于很多河段落差太大，根本不能通航。比如南盘江的雷公滩长16.64公里，江水落差达183.8米；北盘江的高坎滩长仅2.1公里，江水落差却达54.6米。

因此，“浮船牂牁江”的说法基本可以否定。

于是，起自六盘水经过都匀、环江直达宜州怀远镇的黔桂古道是唯一的陆路通道，巴蜀地区的特产大概率也只能从陆路翻山越岭进入南越了。

夜郎文化痕迹

学界有人认为，广西环江西部的毛南族聚居地是古夜郎国的属地。由于缺乏文字记载的佐证，这个结论至今还难以确定，但在毛南族的“肥套”里，却可以看到其中有着明显的夜郎文化标记。

“肥套”就是还愿仪式。

每个生育过的毛南族男人一生都必须举办一次，以报答神明的送子之恩。因为事关传宗接代、人丁兴衰，“肥套”成为毛南族人一生中最为隆重盛大的仪式，是毛南族文化的集中体现。

每场仪式，都由师公主持，跳傩舞、演傩戏、唱傩歌，不能少于三天三夜，远近亲朋都喜气洋洋地前来贺喜。

“肥套”过程中，演绎送子的环节里，用来代表子女的“花”以及“种花”的“花楼”和“红桥”，都必须用竹子做成。

竹子是整个还愿仪式里唯一受到崇拜的植物。

无独有偶。夜郎故地的人们崇拜的植物就是竹子。

虽然两地在对竹子的传说中存在一些差异，但竹子作为有“旺盛繁衍能力”以及“阴阳合一”的象征意义是完全一样的。两个山水相隔的族群，其文化核心部分如此同质，绝非偶然的巧合，而是毛南文化受到夜郎文化强烈辐射的结果。这至少可以证明，毛南族早在古代就和夜郎国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而联系的渠道，正是这条在大山里蜿蜒曲折而来、从毛南族聚居地擦肩而过的夜郎古道。

黔桂古道起点

由于社会的发展，曾横贯大西南的黔桂古道，如今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黔桂交界处的这段石板路。

现在残存的这条古道，始于贵州荔波县的板寨、终于广西环江的社村，全长14公里，皆由坚硬的石板铺成，路基牢固，路面平整，大多都有1米宽，非常便于行走。

古道见证商贸繁盛

古道在一片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里“翻山越岭”。

这片原始森林就是著名的环江喀斯特自然保护区，2014年被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正是有了这片原始森林的保护，这条古道才得以原貌保存至今。

原来这条古道很长，向西可穿过黔南重镇都匀直抵牂牁江夜郎故国的腹地，向东可延伸到广西宜州境内的龙江河畔的怀远镇，再顺水路汇入西江水系，与古老的海上丝绸之路沟通。不间断的来来往往，让沿途市场上的商品长短互补、有无互通，使这条古道成为大西南商品流通的大动脉。

民国《思恩县志》里的记载道出古道的唯一性和重要性：

此路为黔桂交通孔道，民十以前黔桂客商往来，悉由于此。

其实，不但有黔桂客商，广东的生意人也常在这条古道上忙碌奔波，天府之国来的蜀商亦不在少数。著名的明代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在他的日记里提到，他在宜州的德胜就碰到过两个广东客商。

社村是一个风光秀美的小村庄，也是古道进入广西后的第一个村子。它的东面地势渐次平坦，人烟开始稠密。大环江绕过村庄，从北向南，缓缓流动。

当年成群结队的客商在原始森林里经过无数次的峰回路转之后，到这里终于豁然开朗。如果运气好，他们还可以卖舟而下，免了跋涉之苦。

《思恩县志》载：

粤商趁夏季水涨，由古宾以上之社村运粽、竹直抵县城。下航经东江直达宜山之属地怀远。秋冬水浅，航行则仍多不便，且同上县城至宜山之怀远航线殊长，往返需时日，故思怀交通多由陆路而鲜由水。以此，光绪十五年间，县令赵镇清感觉江流多滩，交通不便，曾请上宪派员踏勘沿江石滩，延工开凿……冀上直由古宾以达社村。旋以工程浩大，兼之任满卸事，未能成功。

从赵镇清决心开凿河道石滩的事可以知道，当时在古道上来来往往的商品流量是非常可观的，否则，赵县令断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怀远镇码头在1949年以前，曾是桂西北最为繁忙的码头之一。《宜山县志》云：

怀远当龙江、小河交会，为粤、黔商贾都会，博徒游惰视之为渊丛……盖地据形胜，百货所聚也。

黔桂古道从遥远的夜郎腹地逶迤而来，到此止步，所有的货物都在这里集散。客商在这里交换货物，从西部来的货物被搬上船，然后启航向东，有的直达粤海。从东部来的生活用品，则被客商或肩挑，或马驮，再成群结队逆古道向西，部分商品可以到达蜀地。

广东、贵州、湖南、江西等省商人到此投资做生意，建有会馆，拥有十万两银子以上的商铺就有十多家，停泊于河面的大小船只日近千只，岸上运货的马七八百匹，年商品吞吐量五万吨。潮州会馆、贵州会馆的建筑物至今犹在。

从这个古镇的规模，我们可以想见当时这里商业活动的繁荣盛况。

徐霞客入黔择道踌躇难决

古道锁控黔桂两省咽喉，既是商业通道，也是盗匪出没的地带。

徐霞客于明崇祯十年（1637年）三月到达德胜，匪乱的传闻使得他在取道贵州时费尽思量。

摆在他面前的入黔通道有两条：一条是从思恩直入荔波的古道，另一条是由南丹通往独山之路。

当时徐霞客择道踌躇难决的情形在《粤西日记》有详细描述。当月的十三日，徐霞客拜访德胜管所指挥使刘弘勋，向他请教进入贵州的路径。刘弘勋对他说：“南丹路大而远……与荔波行，路近而山险，瑶僮时出没。”并告诉他，如果取黔桂古道，则“须众人，乃行”。也就是说要成群结队才可以走。徐霞客还在庆远的时候，庆远卫指挥使戚辅臣就建议他走荔波：“如由荔波，令目军房玉洁送。”并给他一块“护送牌”。房玉洁是戚辅臣的随从，经常在这条古道上“包送客货往来”，随他走还是比较安全的。可是当刘弘勋把房玉洁叫来时，这位长期收受客商“保护费”的军爷虽然满口应承，却想向徐霞客“索重贿”。面对房玉洁这副财迷心窍的嘴脸，徐霞客犹豫不决。他在“持两端”而无法取舍的情况下，不得不“卜之”，结果是“南丹吉而荔波有阻”。徐霞客心有不甘，“及再占，又取荔波”。后来，因为有伴前往南丹，徐霞客终于忍痛舍掉古道，向南丹进发。

但他还是没有忘记在日记里写下这样的文字：

思恩西界有河背岭，极高峻，为畏途，竟日无人，西抵茅滩而后入荔波。

这里所说的“茅滩”正是“毛南”两字的同音异写。

这样的景致，对于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职业旅行家来说，其吸引力是刻骨铭心的。为此，他在日记中写下包含无比遗憾的4个字：

惑终不解

放弃体验千年古道，固然是徐霞客旅行生涯中的一个巨大遗憾；而与这个伟大旅行家的擦肩而过，留给这条千年古道的又何尝不是难以弥补的遗憾。

区希范起义

古道上遍布的旧关隘，是兵连祸结的物证。在板寨到社村这段仅14公里的古道上，竟然有9道用巨石垒成的关隘，由此可见古道上兵荒马乱的严重程度。

这些城关建于何年何月已无从考证。但古道的军事用途最早可以追溯到北宋时期的区希范起义。

《宋史》载，区希范是思恩县人，“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他早年曾与他的叔父区正辞一起从军，立过战功，但不得录用。区希范深为不服，就来到京师，在皇宫前击登闻鼓，要求朝廷录用他。朝廷将此事批给宜州府，命知州冯伸己处理。冯伸己却认为区希范这些南蛮之人是“言语侏离”“去禽兽无几”的“噍类”，不配当朝廷命官，不但没有录用他，反而把他贬谪到全州。

区希范万分绝望，从贬所潜逃回乡，与他的叔叔区正辞商议后，决定揭竿而起。

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他们从这条古道进入荔波，动员“白崖山酋蒙赶、荔波峒蛮”与他们共谋大事。

在古道的贵州地界，区希范“择日杀牛，建坛场，祭天神，推蒙赶为帝”，以大唐为国号。千年古道成为他们起义的策源地。

宋庆历四年（1044年）正月十三日，区希范率部从古道上杀出，攻取环州，接着连下古道周边的镇宁州、带溪寨和普义寨，队伍迅速发展到1500人。

宜州捉贼使李德用进兵征讨，在韩婆岭把区希范部打败。

区希范沿古道向荔波退却，利用重重关隘，据险以守。李德用率兵杀入古道，叩关而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条古树掩映的商业道路，竟然有这么多城关。

群峰连绵之间，关内有关，壁垒相望，在这些坚固异常的城关面前，李德用和他的官兵寸步难行，他承认失败，黯然退兵。

李德用的失败，引起宋廷的震动。宋仁宗“为之旰食”。宋廷一面下诏重赏捉拿区希范和区正辞，一面调兵遣将，加大力度围剿区希范。

宋仁宗把湖北转运使田瑜调派环州，负责攻打区希范。

田瑜曾长期在广西为官，深知广西人作战骁勇而机智，战斗力极强。当时就有“广西‘狼兵’天下称最”之说，南丹、那地向来是“狼兵”的重要基地之一。

环江西部紧靠南丹，曾长期受南丹莫氏土司的管辖——明代莫氏土司莫禄就常到毛南山乡巡游，最后死在毛南山乡的石壮山下，毛南族人将之视为神仙加以供奉，即“肥套”里面的“莫六”。当地人的勇敢跟“狼兵”不相上下，一般官军实难匹敌。

田瑜到任之后，采取“以夷制夷”的方针，招募“土人骁悍敢战者”入伍去攻打区希范。然而，几经进剿，仍然攻不破古道的重重关隘，最后以失败告终。

宋仁宗再任京西转运、按察使杜杞为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广西转运按察安抚使，全面负责进剿区希范的军事行动。

杜杞跟田瑜一样，有过在广西为官的经历，对广西的情况比较熟悉。更重要的是，他曾有过带兵平定安化州少数民族暴动的经历，军事经验十分丰富。

安化州在环州的北部——即今环江毛南族自治县东兴、明伦镇一带，地形地貌和民俗民风与环州相差无几。

杜杞到宜州之后，采取分化瓦解、军事打压双管齐下的策略。他一面把俘虏放回去对区希范及其部属进行诱降，一面进行军事部署。当时，除环州前线，宜州还驻有禁军2000名，另有澄海水军1000名。这些兵力全部被杜杞调到环州与区希范作战。

在杜杞强大的军事攻势之下，区希范部损失惨重，重要手下崔盈、谭护被俘。区希范退到荔波，继续抵抗。但他拥立的“皇帝”蒙赶却被杜杞成功诱降，带着自己的600名部下从下坪峒关里出来，向杜杞投降。

迎接蒙赶的是一丰盛的宴席。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丰盛的宴席是他最后的晚餐。杜杞早已在酒中放了大量的曼陀罗花。狂饮过后的蒙赶及其所有部属全部昏醉。官军乘机大开杀戒，把这些投降者全部杀死。

黔桂古道上的牌坊

蒙赶的出降，使得区希范的力量大为减弱。

杜杞继续猛攻，3天之后，终于把区希范彻底打败，在荔波洞古绾寨将其抓擒，押往宜州。精疲力竭的区希范被五花大绑押上古道。这天是宋庆历五年（1045年）正月初七。

杜杞在宜州把区希范及其部下243人全部处死。区希范被处极刑后，其内脏构造被绘成“区希范五脏图”送往朝廷。此图为世界上第一张人体五脏图。宋廷还在桂林北郊筑京观，以“应古谊”“章大戮”，命权节度推官孔延之写《瘗宜贼首级记》，刻于桂林镇南峰（今称铁封山）。

区希范的故事就此结束，这位桂西北的一代枭雄，为了讨还自己的公道，怒发冲冠、愤而揭竿，把自己的命运牢牢地绑在这条古道上，在关山重重的石板路上，与官军激战整整一年之久，终因力量对比悬殊，喋血古道。

这一事件虽短暂，但影响十分深远。它触动了宋廷对南方少数民族精英的录用政策。从此，饱受歧视的南方少数民族精英在进入仕途时，不再被另眼相待，极大地加快百越文化和中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对南方少数民族地区文化、经济、社会的发展起到无法替代的促进作用。

但这个代价是数千人的生命和鲜血！

见证过历史的这9道关隘却经受不住历史的沧桑，大都已经严重毁坏，现只剩下2座城关的遗址可供人们驻足参观。

一座是下坪峒关。城墙全由岩石垒成，墙上还开有洞眼，从这些洞眼望去，关外动静一览无余。城关不大，但踞坳而筑，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另一座就是黔桂交界处的黎明关。据说，曾有两拨人第一天傍晚同时从广西的思恩县城和贵州的荔波县城沿古道相向而行，经过一夜的行程，次日正好在这个关隘相逢，而此时天刚放亮，所以叫黎明关。民国《思恩县志》载：

黎明关为桂黔之要道，过此即为黔省地界也。曩时地方扰乱，荔波县均派团练扼守此关。

古道之红色印记

兵匪之乱毕竟不是古道的常态，平时这里络绎不绝的大都是东往西来的客商和各色人等。他们通常会把这些城关当成旅途中的一个歇脚之地。一直到近代，黔南一带的学子都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

邓恩铭就是从这里出发，走上革命道路的。

1917年8月的一个黎明，16岁的邓恩铭站在黎明关前，心潮澎湃，惜别乡关。

送别的同学问他，何时回来？他口占一绝作答：

君问归期未有期，

回首乡关甚依依。

春雷一声震天地，

捷报频传是归期。

这个满怀坚定信念的青年学生，就这样告别乡关，挥手从兹去……

4年之后，他登上那艘停泊在浙江嘉兴南湖水面上的红船，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

1931年4月5日，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因叛徒的出卖，血洒齐鲁大地，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宝贵的生命。英勇就义前，他挥笔写下《诀别》诗：

卅一年华转瞬间，

壮志未酬奈何天。

不惜惟我身先死，

后继频频慰九泉。

在邓恩铭牺牲的前一年，他的后继者就已经来到黎明关的板寨。

由邓小平和李明瑞、韦拔群等领导的百色起义失败后，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被迫撤离百色和河池根据地，向黔桂边转移。

1930年4月上旬，红七军第一、第二纵队在总指挥李明瑞和军长张云逸的带领下，经过艰苦跋涉，由河池进入思恩县。但在思恩县城郊遭遇国民党桂系杨腾辉师。

红军为了保存实力，主动撤出战斗，分两路向贵州荔波撤退。李明瑞率第一纵队1500多人经环江的驯乐进入荔波。张云逸率第二纵队1500多人从社村进入古道，胜利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穿过茫茫林海来到黎明关，于4月16日在黎明关背面的板寨驻扎，收编当地的武装力量，扩大红军队伍。之后，李明瑞也率部冲破重重阻力到达板寨，与第二纵队会合，史称“板寨会师”。

会师之后，红七军的前委在这里召开决定红七军生死存亡的“板寨会议”。会议作出长途奔袭古州（今榕江县）敌军需物资守备团的决定。

正是这一战，红七军取得辉煌的胜利，缴获大量的战利品，为之后离开河池奔赴中央苏区进行的“小长征”奠定物质基础。

黎明关抗日之战

抗日战争末期，这条古道的战略地位也被日本侵略者侦知。

1944年秋天，湘桂会战结束，侵华日军攻占桂林、柳州之后，兵分三路由桂入黔，会师都匀，攻取贵阳，直指重庆。一路从南丹攻打独山，两路则从思恩县进入荔波。其中一路正是从古道进军的。

黔桂古道黎明关

从古道进军的是侵华日军第11军第3师团的第34联队、第68联队、工兵联队以及师团司令部。1944年11月21日，这股侵华日军从思恩县城出发，一路遭到中国军民的强烈抵抗。中国军民先后在环江的洛阳、古宾、都川、社村等地依托山坳进行阻击。

侵华日军直到4天之后的11月25日才推进到黎明关前。

著名的黎明关之战就此打响。

由于进军不利，侵华日军第3师团师团长山本三男中将把司令部移到社村，亲自指挥作战。

扼守黎明关的中国军队是国民革命军第九十七军第一九九师周国仲团。

率先发起攻击的是侵华日军第34联队。

从11月25日开始，双方在此连续激战3个昼夜。中国守军打退侵华日军的无数次强攻。

侵华日军攻击受阻，急调第68联队和工兵第3联队投入战斗。中国守军一时抵挡不住，关隘一度失守。

中方派出增援部队，与周团奋力反攻，黎明关失而复得。侵华日军增加火炮攻击，但巍巍雄关依然坚如磐石。

最后，侵华日军找到另一条小路，派兵包抄，前后夹击黎明关。中国守军不得不弃守黎明关。

这是参战侵华日军在日记里对黎明关的描述：

黎明关是这一带最高的高地和分水岭，有如尼泊尔的加德满都附近那样，用石头砌起2米厚的关门，上有好像瞭望楼的建筑物和珠红的栏杆。

侵华日军第3师团发给其陆军总部的电文则记述了此战的过程：

第二联队的主力，进到社村附近，开始进攻据守北面隘路的重庆军，该地附近是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战况不易进展。而且重庆军抵抗异常顽强，据报告，进路两侧为连绵不断的石山，路外无法行动。因此，不能迂回包围和自由运用兵力，只能设法从正面突破，战况进展极为困难……

敌人虽然占领了黎明关，但他们也付出沉重的代价：死200多人，伤者不计其数，第5中队能行动的官兵只有14名。

中国军队也付出巨大的牺牲。

黎明关虽然失守，但中国军民的抵抗却更为顽强。他们在通往荔波的古道上坚壁清野，继续与侵略者进行殊死血战。

黎明关下的峒唐街上堆满敌人的尸体。敌人拆下农舍板壁，取下木料，火化尸体，共毁民房16家。

敌人继续疯狂进攻。他们4月1日开始向荔波县城推进，然而，40公里的路程，他们整整打了9天，才打到荔波县城。

古道上的中国军民让敌人吃尽苦头。虽然占领了荔波县城，但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得又沿着古道狼狈撤退。

在撤退途中，侵华日军仍然受到中国军民的不断袭击，令他们在古道上险象环生、步步惊心。

日本防卫厅资料对他们撤退时的描述：

当地居民的游击战也更加活跃，又因在山谷中前进，不时受到来自两侧高地的阻击。因此前进缓慢，特别对后卫大队的妨害尤甚。在用门板运送伤员以及夜间运送战死者时，要遭到游击队的袭击……骨灰盒最初是木箱，随后改为饼干袋，再后为空烟盒，最后只得将骨灰装入空的火柴盒了……

黔桂古道成为这个甲级师团的穷途末路。

黔桂古道的“铁路版”

1917年，孙中山先生在他《建国方略》的蓝图上画了一条线段。他把这条线段命名为“广州成都线”。

据《建国方略》第三部《建设中国西南铁路系统》载：

此线长约一千二百英里。自丙线渡北江之三水铁路桥之西端起，循西江之左岸，以入于肇庆峡，至肇庆城……至柳州及庆远。于是进至思恩，过桂、黔边界，入贵州，至独山及都匀。自都匀起，此路再折偏西走，至贵州省城之贵阳……以至成都……沿线富有煤、铁矿田，又有银、锡、锑等等贵金属矿。

这条线段，与黔桂古道高度重叠，完全就是黔桂古道的铁路版！

惜由于历史原因，中山先生没能实现这个规划。

100年后的2017年，贵南高铁开工，预计2022年全线通车。它将沿着当年的黔桂古道，穿山越野，横贯黔桂，奔向大西南的出海口，这条2000年前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内陆通道也将以全新的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