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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三街”
1978年,改革开放前的东兴镇大约有18条街(路),分别是解放路、新华路、电线街、木栏街、建设街、桥头街、中山街、大兴街、和平路、生财街、守安街、新东路、永金街、劳动街、牛路街、教育路、菜市街、红旗街。其中建设街、木栏街、电线街最靠近北仑河铁桥,是东兴街区中最古老和最繁华的街区,东兴当地人习惯称其称为“三街”。建设街最初叫田垌街,由此处低洼的水田而取名,民国时期改名坚如街(因辛亥革命志士史坚如而命名),解放后叫革命路,1980年代才取名建设街。木栏街民国时期叫仲元街,解放后改名长征路,1980年代取名木栏街。电线街民国时期叫执信街(因辛亥革命志士朱执信而命名),解放后改名公社路,1980年代取名电线街。因为中、越、法三国文化在这里碰撞和交融,“三街”建筑既有典型的岭南木结构风格,又有法式的罗马风格,相互交错、呼应,给人以开放、包容和充满活力的感觉。
时光荏苒,10年的时光一晃而过,1990年代后期,随着经济中心的转移和产业业态变化,年青一代人开始走出“三街”,另谋出路,老人和租房客留了下来,能租出去的房子屈指可数,价格不高。窄小的街道、破旧的房屋、狭窄的门面、瘦长的房屋,天空密麻如网的电线,让多年的老街越发显得苍凉和杂乱。建设街中段有一处短短的暗黑的街道,人们都称它为“窝氹”,一遇大雨,那里便形成一窝深水,污秽积累,每次一有车辆驶过,车轮便溅起泥水,令人逃之不及。街中大多数商户以经营海鲜产品为主,从一大早,伴随着空气中飘荡的海鲜腥臭味,包装膜的撕拉声便刺耳响至3条街。反观几米之隔的新华路段,是颇具人气的国旗街,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商铺,来此的游客络绎不绝,与“三街”的景象反差极大。
老居民们希望“三街”能够重振风采,于是不断地向当地政府部门提出改造“三街”的建议,人大、政协和社会各界人士的呼声也越来越高。2016年初,为进一步提升东兴国门城市形象,解决“三街”居民日益高涨的诉求,东兴市人民政府向自治区积极争取了棚户区改造的政策和资金。东兴市委、市人民政府当即作出决策:改造“三街”。随即,东兴市成立了改造领导小组,启动了“三街”改造工程。
按照工作安排,东兴镇人民政府率先带领公园社区干部全面登记摸排“三街”的情况。大家对“三街”改造都十分关注,但是改成什么样子,意见并不统一,众说纷纭。经过收集整理,东兴镇人民政府与市开投公司提出了3个改造方案:第一个方案是修旧如旧,修复“三街”的原貌;第二个方案是按照纯法式风格,对“三街”进行改造;第三个方案是折中方案:将原法式水泥房屋按地中海式风格上漆,突出法式罗马柱和线条,对岭南风格木屋进行加固,对外立面进行统一法式装点。针对第一个方案,因为旧的法式建筑不多,同时其他风格的房屋年久失修,大多也成了危房,难以实现。对于第二个方案,全面改造成法式风格建筑,则需对大多数房屋进行拆除重建,投资巨大,也不理想。最后,经过领导小组多次考量并与群众沟通,最终确定了实施第三个方案。同时,改造领导小组还派出考察组和住户代表前往福建厦门曾厝垵、鼓浪屿和防城那良古镇等地考察。
功夫不负有心人。2016年2月,经过全面的摸底排查,规划设计,最终确定在建设街与新华路交接路段约百米段先做“样板房”。但好事多磨,在房屋设计上,地中海风格的房屋颜色主要是以红、橙、黄、绿、紫等颜色相间而成,而大多数的“三街”住户只愿意选择橙色或黄色作为外墙的颜色。为此,党员发挥带头作用,率先改造了自家墙体的颜色。当还抱有怀疑态度的居民们看到墙体上几种颜色交相辉映而显出的五彩缤纷效果时,确实感到焕然一新,亮丽美观,纷纷主动配合粉刷房屋外墙颜色。
就这样,“三街”改造终于克服了种种困难,改造工程效果显著,两年多里共改造危房364户,改造建筑占地总面积达45695平方米,主要改造内容包括街道牌坊建设、建筑立面改造、规范美化河堤商业临时摆放、增设小广场、立体停车场、供电线路改造等相关配套附属工程,真是旧貌展新颜。
侨批馆的发现
在“三街”改造过程中,工作队发现了一些东兴历史建筑,如1979年间建设的中越自卫还击战防炮洞。防炮洞为地上建筑,主要是用于当时居民躲避战争炮火,这里的防炮洞从建设街一直贯穿到友谊公园内的文武庙中,与四周街边融会贯通,犹如地底下的长城。公园社区的老支书温基业(他曾是“三街”的支部书记)回忆说道:“我曾经就长期住在防炮洞内,不仅是战争时期,在后来恢复的一段时间里,那时候很多人都还买不起房子,就暂时在这里面生活,起灶做饭,这里就像我们自己的家一样。”
令人意外的是,在一间破败的房子后面竟然还发现了一座东兴侨批会馆。当时身为东兴镇人民政府镇长的我,作为改造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经常穿梭于建设街的改造施工之中,督促改造、协调各方。怎么也没料到我和这座东兴侨批会馆由此结下不解之缘。那是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一天,“三街”住户、一位带着潮汕口音的老人过来拉住我说道:“杨镇长,我家对面3间小破房后面有一间法式风格的房子,有蛮久历史了。几年前,一位陈姓老人就来这里寻找过,据说在广东和福建一带甚至东南亚都很有影响力,是关于华侨的。”本着工作的责任心,我随这位老人登上房顶观察,从高处清晰地看到了一座苍老的门楼静立于几间小破房之后。这座门楼顶是由平面3层弯拱形成,透着法式建筑的特点,整个门楼已泛黄,表面已有多处斑驳的印记,长满青苔,我瞬间感觉这破旧门楼背后一定有着珍贵的历史印记。老人对我说:“杨镇长,我是潮汕商会的会长,叫林惠江,对于这个房子,我把了解的告诉您,这是以前东兴的侨批馆,当时广东、福建一带华侨在东南亚做生意或者打工,不断地往家乡寄钱寄信,帮助带钱带信来回的人就成为了水客,后来还逐渐形成专门的机构——侨批局。几年前那位来寻找这座房子的陈姓老人就是其中一位水客的后人,他说这里就是当年水客们的落脚点。”
我耐心地听着林惠江老人的讲述,心中隐隐的震惊。东兴作为历史以来的侨乡,华侨故事听闻不少,但对于侨批这一事物,确实闻所未闻。我回到办公室查阅东兴的史志,没有查
到相关侨批的记述,只能借助信息更发达的网媒。通过互联网查阅得知,侨批属于《世界记忆名录》,东兴汇路在广东已经是侨批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部分,真是“墙里开花,墙外香”。为了佐证这些情况,我特地询问了比较了解当地历史的几位老居民,还有原东兴镇党委书记卢添源、邹广才支书,他们对这座房子还有侨批的事情却都一无所知。但是,邹广才记得曾经有位广东的陈胜生先生来找过他,专门寻找和了解关于侨乡和侨批的情况,但是无果而回。
了解东兴汇路
抱着保护东兴文化历史的态度,2016年4月,我利用周末组织了东兴镇考察团第一次到广东汕头市侨批文物馆参观调研,受到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理事长陈荆淮、《侨批文化》责任编辑陈胜生的热情接待。令人惊喜的是,我在那里了解到了侨批,这项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当地还设有侨批文化研究会以及侨批文化博物馆,馆藏的侨批信件竟达几十万封,在汕头侨批文化博物馆中,还专门陈列展出着一幅抗日时期的“东兴汇路”路线图。
汕头侨批文物馆于2004年4月24日在汕头市落成揭幕。该馆是由香港知名人士庄世平先生、饶宗颐教授倡导,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主持建立的,是中国首家侨批文物馆。我们考察团参观的侨批文物馆是新馆,新侨批文物馆于2013年7月28日在汕头开埠发源地的外马路18号开馆。侨批文物馆已征集到侨批原件近3万封、汕头市民邹金盛收藏的侨批复印件3万多封、汕头市民麦保尔录制其收藏的近4万封侨批的32片光盘和泰国许茂春先生珍藏的一些曼谷侨批局老照片;还有送批用的市篮、批袋、水布、纸雨伞等文物以及有关侨批研究的文件、书刊。其中,一封151年前旅居泰国的父亲给在家乡的儿子寄了10块洋元的侨批,成了迄今全国收藏的年代最古远的华侨历史文物之一。
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理事长陈荆淮是汕头市政协退休领导,一直在从事侨文化和侨批的研究工作。他全程陪同我们这个考察团,详细为我们介绍了广东侨批发展和将侨批档案申请入选《世界记忆名录》的过程。侨批里,有背井离乡的艰难隐忍,有对父母妻儿的望眼欲穿,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一封侨批就是一个故事,浸透着海外侨胞的血泪和汗水,蕴含着他们对祖国、故里和亲人的一片深情,昭示着他们对家乡、骨肉的责任感。侨批反映出来的海外侨胞“热爱祖国、情系故里、吃苦耐劳、勇于开拓、笃诚守信”的精神,可以说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和拓展,因此,侨批被视为华侨历史文化的“敦煌文书”。
在侨批文物馆的二楼,陈荆淮兴奋地向我们介绍了东兴汇路的情况。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蛮横切断了海上通道,香港沦陷,当时潮籍华商、资深侨批业者陈植芳于1942年冒死秘密拓辟的侨批东兴汇路,是以东兴为中转枢纽(东兴汇路有两条线路:一条从东兴经钦州、合浦、遂溪、湛江、高州、信宜至云浮、四会、清远、从化、河源、紫金、揭阳转入汕头;一条从东兴往钦州、南宁、韶关、兴宁、揭阳转入汕头)。由于路途遥远、险象环生,侨批往往需要1个多月乃至3个月时间才能送达侨眷手里。把大量侨批从国外跋涉上千公里递送到潮汕,拯救了逾百万计濒临绝境的潮汕侨眷;一时间,边陲小镇东兴代替了繁荣香港的国际金融枢纽地位,成为中外货币的流通交易市场,东兴的地方经济从而得到了振兴,当年的东兴还被赞称为“小香港”。历时3年半的东兴汇路,将海运传递转变为陆路传递,拯救了在战乱和饥荒中苦苦挣扎的潮汕侨眷,使他们得以活下来,坚持到抗战胜利。1945年日军无条件投降后,香港、东南亚海空恢复航线,东兴汇路的作用消退,退出历史舞台。陈植芳、陈培南、许应潮、许允田、许两之等人,身穿用帆布车缝的紧身内衣“甲仔”,其前后片均缝上约寸半宽的直筒袋的褡裢衫,将战时所藏匿的500多根金条,在东兴和钦州兑成款项由广东省银行汇入潮汕,这便是东兴汇路这条战时“生命线”的尾声。
陈胜生根据父亲陈植芳对他讲述的关于东兴“解放路”“中山路”的记忆,曾经3次到东兴来寻找当时父亲提及的走过的地方,后来最终找到建设街,认识了林惠江会长,并向其说起那段岁月中东兴汇路和侨批的故事。林惠江的房子对面那个破旧房屋最早原是广东商人捐资兴建的会所,主要用来接待广东客商或者集会,当时陈植芳开拓东兴汇路的时候,在这里得到东兴当地居民的帮助,所以那里一直是陈植芳心中永远牵挂的地方。
2012年12月,广东省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曾根据陈植芳生前的回忆录,组织“重走东兴汇路”课题调查组,专程到东兴进行田野调查,印证抗战期间的潮商拓辟东兴汇路的存在。2013年春,“中国侨批档案”向入选《世界记忆名录》作最后冲刺,陈胜生还应邀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宣读《从抗战时期的“东兴汇路”试析侨批的世界意义》,为侨批档案入选联合国《世界记忆名录》击鼓助阵。
听着讲解,看着侨批文物馆丰富的历史资料,我们考察团一行都被深深吸引了,也清晰明白和坚定了要修复东兴侨批馆的决心。
修复侨批馆
了解到关于侨批历史的情况后,我们考察团兴奋不已,连夜回到东兴,即刻向市委和市政府做了汇报。按照上级指示要求,东兴镇牵头启动对建设街侨批馆的修缮保护工作。2016年4月 29 日上午10时,一辆挖掘机打破了建设街的沉寂,一声巨响砸破了遮挡在会馆门前的几间旧房,东兴侨批馆重现在“三街”的面前,东兴侨批从这一刻起获得了生机!
如何建设东兴侨批馆,如何还原东兴侨批成为了改造领导小组,特别是东兴镇的一大新课题。东兴镇经过征求意见,与东兴市开投公司时任董事长凌云志反复斟酌,从硬件设施、内部整理、资料收集对修复东兴侨批馆开展了一系列规划设计工作。广东会馆占地面积约400平方米,经过专业人员的设计和本地文化设计师王彦的提议,第一层前面部分就作为侨批展示馆,后面则作为讲习场所和办公场。但是修复的资金应该从哪里来?我们又犯难了。
恰巧 “三街” 改造后吸引了不少有识之士在这里经营投资,这时东兴市政协委员何祥鹏和宏阳批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海东主动提出参与修复,并筹集了5万元用于修复侨批会馆外面部分场地。恰巧,开投公司新到任的董事长陈富仁就是新华路的老居民后代,他也积极投身 “三街” 棚户区的改造,新建了侨批馆后部两层楼讲习所和办公室的工程。同时,东兴镇也与汕头侨批文物馆积极对接,加强收集了东兴侨批史料,林惠江鼎力支持东兴侨批会馆建设,两次回到广东、福建老家寻找侨批历史物件,陈胜生也将自己研究侨批的成果、资料源源不断地寄到东兴。在复东兴侨批会馆的同时,“三街”一期工程圆满完成,展现出新的风貌,独特法式浪漫气息与东兴侨批历史文化相得益彰。
2017年10月,“2017年侨商广西行·走进美丽防城港”活动举行,来自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侨商侨领、出席世界钦廉灵防同乡恳亲大会的乡亲,共计700多人。他们参观了侨批会馆,国家侨联副主席唐晓萍对东兴侨批馆的修复称赞不已。2017年底,防城港市年中经济工作会议现场考察点定在“三街”,东兴市专门划拨了40万元支持会馆内部装修,东兴镇抢抓机遇,加大了修复侨批会馆的力度。2018年1月5日,防城港市经济工作会议举行,现场考察点定在 “三街”。借此,东兴侨批馆正式向人们开放展示。
2018年 2月,防城港市委书记李延强到东兴调研,他信步走进了东兴侨批馆,兴致满满并十分仔细地听林惠江老人介绍了东兴侨批的历史,还驻足观看了馆内播放的关于侨批和“东兴汇路”的相关报道,不时询问着东兴侨批的发现和修复过程。他提出,一定要挖掘好侨批文化,东兴市要尽快建立侨批研究会,研究好华侨文化、边境文化,把侨批和侨批馆作为东兴和防城港市对外特别是东南亚地区开放门户的一个重要窗口。
每一座城市,都有历史留存的建筑;每一座建筑,都是一个历史的印记。东兴侨批馆就是东兴汇路这段珍贵历史的记忆。东兴侨批会馆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华侨华人,前来东兴旅游的游客,无不到侨批馆走走看看,参观、寻根、敬拜的人络绎不绝。越来越多的游客和参观者造访东兴侨批馆,东兴侨批馆让他们铭记历史,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历史文化旅游景点,这里更是著名东兴汇路的重要见证。
尽管东兴侨批只有3年半的历史,但它带给我们的,却是永恒的记忆。“历史侨批汇路济世救人,当代金融改革兴边富民”,这是我为东兴侨批馆书写的对联,也是侨批会馆的最真实写照和对东兴“共圆复兴梦想”的期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