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红在野

透过窗户，就可看见院外的果，红红的，煞是诱人。

这个季节，本来就是水果成熟的日子。桑葚已经采摘完毕，剩下的几个黑红黑红的果子，还在桠间来回摆动，不用问，果子早变成了桑葚干，味道也不好了，应该是被前几天的雨折磨得发霉了。李子也是，就不敢变红，一红就被路人摘走了。真是应了老家的俗话，生瓜梨枣，拿起来就咬。吃的东西，谁不稀罕尝个鲜。自然，主人家也不得说，都是乡里乡亲，谁吃不是吃。

偏偏是那无花果，倒长得踏实。好多人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弄不明白是看果，还是食用果。也不知道它啥时间成熟，怎么吃。故而高高在上，安然无事。倒是有一个人最贼，他就是村东头的跛脚大爷，他见过这种果子，也深知它的美味，自然就会独自翻着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在树下寻找。不过，他也从不张扬，我老是嗔怪他是个吃独食的怪老头。他就笑，那笑声在一跛一拐的脚步后边跟着，慢慢消失在树林深处。

番茄也是，青青绿绿间，几个日头一晒，便通身红透，秀色可餐。我喜欢叫它们一盏盏红灯笼，点亮了田间一角。曾经在一家会所见过一个油画家画的番茄，真的是太逼真了，每次看，都有想吃的冲动。可那毕竟还是画，与我眼前这些真实的番茄秧上结的番茄比起来，还是逊色多了。有时候，真实的比艺术还艺术，自然的东西，是艺术的巅峰所达不到的，那是自然的神奇，通着生机，笔墨怎能描摹？

最快意的就是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把番茄在身上蹭一蹭，一口下去，沙而糯，新而甜，咬出田间的新鲜，咬出大自然的清新，咬出生活的蜜来。天然的熟，带着天地气，好吃。

还有那些小番茄，不知道谁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圣女果，我倒是习惯叫它小番茄，它一旦成熟起来，一地的绿里，点缀着一点点的诱人拇指果，红绿之间，红是溢出来的，随手摘一把，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嚼，那份恬然、自得，吃了，才能体会。

我们那里，小番茄从来不上桌，都是村子里大人小孩的零食，这种东西，种出来，就是为了分给大家吃的，不管是专门的，还是无意间走到那，只管摘，只管吃，根本不用担心主人家过来说难听话，吃饱了，才拍拍手，打着饱嗝满足地离开。

不过，我认为，这个时节，最壮观，或者说最诱人的果子要数桃子了，早点的果子，从六月就可以吃了，一直到八月还依然不停的红着，不停地吃着。我有时也是奇怪的，即便是一棵树上结的桃子，成熟也会有早有晚。

桃子的红是鲜艳的，带着骄傲的。

按说有这么多桃子相伴，应该感谢上海的刘代表，他曾经是知青的代表，管理我们一个村子的知青，等他老了，来我们这里，就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桃树苗，他亲自种，亲自剪枝，几年下来，果子又大又甜，枝条都压弯了。后来我才知道，他退休前原来是果木研究所的研究员，据说职位很高，也很权威。怪不得我们那里的桃子品种那么多，有血桃、有吊白、有红酥、有甜瓜，但不管哪一种，只要熟了，就贼甜。

傍晚时分，经常可以看见村子里的人，拿着塑料袋，在桃园里摘红桃。地上已经掉了许多，有的已经腐烂，这些熟透或者生虫的果子，可是桃树最好的肥料。走在上面要小心，尽量不去踩上它。就我而言，与其说摘桃，还不如说是在寻找，不，是在欣赏一个个艺术品。试想，面对枝头之上的又大又红、蓄满甜甜蜜汁的桃，那是多么开心，多么诱惑的事情。

村里的人，自己吃的话，就摘捏在手里软乎乎的那种，小心地摘下，小心的放在纸箱里，小心的拿回家，坐在院子里，一边剥皮，一边咬，那种享受，不在果园边，你不会知道。

也会送人，是当做礼物送给亲戚、朋友的，又不卖，就只有送了。送朋友的桃就不能摘熟透了的，这种果子不经压，更不经碰，一路下来，到家就会变成一块烂泥一样。于是，有经验的人便选择长得大而红的坚硬果子，这样，既不怕运输碰坏，也不担心短时间内，吃不完坏掉。

果红在野，你随手摘掉的，不仅仅是果子的甜，更多的是那一份坦然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