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晶芳
第一次听到“红楼梦”时,我七岁。
至今犹记,那个夏日黄昏,我正在学校后门口与小伙伴玩耍,母亲同事梅老师走过来,她面带喜色大声对我说:今晚灯光球场放《红楼梦》唉,赶快叫你妈带你去看!我马上就带我家蓉蓉去啦!我忙跑回家,缠着爸妈要去。那是部越剧电影,王文娟主演。是夜,伴着清灵柔媚的吴侬软语,那个满身风露清愁的林黛玉,那个浸润着浓浓书卷气的林黛玉,恰似一朵出岫之轻云,稳稳地停落到了一个小小少女的心空。自此,倩影长留,芳姿恒存。
其实,彼时年幼,全不懂“红楼”内容之博大精深,亦不察人物形象之丰富精彩,惟出于对“美”的本能喜好与追寻。有了风情楚楚的“林妹妹”引领,之后不久,我便开始翻看家中的“红楼”,虽因文字艰深,晦涩难通,屡看屡停,但她好似一个美丽而朦胧的梦,一直在心中飘来荡去,从不曾远离。
高中和大学时,我才真正读通全书。其时,也还是囫囵吞枣,但懵懂诗意的少女情怀让我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到宝黛的悲情之恋上。潇湘妃子荷锄葬花泣泪吟诗,终至焚稿断情,香魂一缕随风散;痴情公子痛失至爱,空对山中高士晶莹雪,难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每每涕泣涟涟之余,那纯净凄美的爱恋也像璀璨的礼花绽放在年轻的心空,银色的光芒始终熠熠生辉。爱的信仰自此牢牢生根。
工作成家后,《红楼梦》成了我的床头书。我一天最惬意的时光是夜倚床头闲翻书,而我翻的最多的便是《红楼梦》。
读《红楼梦》,我爱轻吟慢诵,只觉口角噙香。《红楼梦》语言典雅精致,又朴实平易。循着语言的小径,走进红楼。台阁殿宇,庭院深深,曲廊依依,花繁柳艳。虽有千岩万转之惑,但那镶金嵌玉的红楼大舞台上各色人等,也渐渐在我眼前身影清晰眉目生动了。他们仿佛是我的朋友,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我,且从外到内影响着我。
常有人说我气质古典,还有同事直呼我有“林黛玉遗风”。我倒没葬过花,也没用梅花上的雪水泡过茶,只是采过雨后梅露,曾撰文《梅露清欢》,有幸发青海《雪莲》。幽雅“梅露”,得缀于高山“雪莲”,算得适配其所。
漫步“红楼”,闻香赏玉间,常忍不住驻足品鉴,心神摇动。黛玉,不只是风情缱绻、多愁善感,还有俏皮灵动、诙谐风趣的一面;宝钗,端雅温厚之余,也有滴翠亭“栽赃黛玉”之小小瑕疵;岫烟,荆钗裙布之下,清灵幽贞,绝艳惊人;香菱,命途多舛,却始终心间有月,可圈可点之处不一而足。而红楼最高统治者贾母,看似富贵闲人,实则谙透人生,极其智慧通达。情到浓时,漫溢心怀,唯文字可安放。我先后写了《有一个姑娘》《任是无情也动人》《云无心以出岫》《根并荷花一茎香》《最美老太》等数篇红楼随笔。阅读写作不仅丰富了我的业余生活,更大大加深了我对生命对人性的理解。香菱与岫烟虽是红楼“小人物”,但她们勉力追梦之心与淡泊超逸之性正是我等凡人的精神指引。贾母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像一朵老去的金银花,老则老矣,质地仍是金色的,有温度,有风度,更有韧度。她让我明白,“老”并不可怕,只要灵慧之心不老,万物之美之趣仍可恒存于目。
平时在课堂上,每次讲人物描写,我也总要说到刘姥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面对刘姥姥的扮丑装愣,众皆笑喷,却人各有态:湘云直接喷饭,黛玉伏桌叫嗳呦,宝玉则滚到贾母怀里,活脱脱一个憨顽娇宠的公子哥……孩子们笑后,也明白了精准的动作描写可使人物性情纤毫毕现。此外,环境描写、语言描写等精典之例也不胜枚举。跟着“红楼”学语文,课堂气氛活跃,教学效果很好。
“红楼”,乃经年老友,此友面貌非凡,骨相清奇,内里更是深不可测。每每与之交语深晤,或有惠风扑面,或如醍醐灌顶,且次次都有意外之趣,可谓常伴常新。
有此良人,相伴一生,幸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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