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辉

　　准备出远门之前，首先要抢车票。自从十几年前家里养了狗，我就没坐过火车。网络购票对于我算是高科技，一窍不通。好在侄儿是高手，几分钟就帮我搞定了往返车票。去时高铁二等座，换乘K字头软卧；回来时K字头硬卧，换乘高铁一等座。

　　长期不出门，坐火车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或者陈焕生进城。如今除了出差报销，自助打印车票，一般游客竟无需纸质车票了，进站出站刷身份证即可。这样的改变大大提高了进出站效率，人工检票的拥堵、混乱，不复出现了。

　　为了预防丢人现眼，上车之前我看了相关视频，所以上车后很快找到“机关”，将座椅倾斜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有一点事先没想到，正值暑假，车厢里大多是三口之家。孩子们的叫嚷声不绝于耳，十分吵闹。

　　“不要吵，会影响别人！”身后一位年轻妈妈训斥着自己五六岁大的儿子。然而她如同小区里不牵绳遛狗的狗主人，嘴里嚷着“不要乱跑，别吓着人家！”却没有实际行动，小狗们依然乱窜。孩子对于毫无威慑力的劝告，也是置若罔闻，依旧尖叫大闹，年轻妈妈索性不管了。

　　好在也还有志存高远的妈妈。列车行驶到半程，旅客们纷纷吃起了准备好的晚餐。侧后方一位妈妈，和她的配偶讨论起了教女之道。

　　“你看孙子涵的妈妈，多节约啊。中午打包了吃剩的饭菜，刚才去加了点开水，泡一泡当作母子俩的晚餐。难怪收入差不多，他们家这么有钱，我们家存不下钱。我们以后得给孩子做个榜样，再不能大手大脚了！”那位女士娓娓道来。

　　终于到了站，两小时后换乘K字头，软卧情况好多了，小房间里只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很是文静。她的父母，一眼可知是知识分子。八个多小时之后，车到终点站，下车前听到知识分子夫妇小声交谈，大意是我的呼噜声太大，吵得他们一夜难眠。我正惭愧，只听他们的女儿说：“我睡得可香了！”顿时觉得主责不在我，孩子心思少，睡眠便好。

　　高铁选座，大多数人喜欢靠窗。往返我都靠窗，却大感不便。由于患糖尿病，经常要上厕所，总得和邻座说“借光，让一下”。说多了，自己都不好意思。

　　虽然对号入座，国人依然保持着争先恐后上车的习惯，许多人是为了抢占行李架。我行动还算敏捷，每每捷足先登。行李架的最佳位置，是正前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返程一等座，我又将行李箱放到了这个心仪之地。然而这引起了邻座的不适，那也是他的心仪之地。其实他的行李大多放在走廊那边，他妻儿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他仅有一小包零食，需要放在我们这边。然而这人似乎有强迫症，虽然行李架上很空，前后只有我一个行李箱。他却小心翼翼将我的行李箱往后移一点，将他的零食塑料袋放在我箱子前方。过了一会儿，我睡着了，醒来时看他蹑手蹑脚，又将我的行李箱往后移动了一点点……

　　这位先生知识分子模样，30岁出头，头发已白了一半，令人唏嘘不已。看看走廊那边他的儿子，真担心小家伙以后也传染上强迫症……

　　火车回到了熟悉的城市，我想以后得多出门看看，出门可以阅人无数。家里老狗去年去世了，如今我有了出远门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