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娃
父亲在乡镇供销社工作,小时候,我们家住在供销社大院,那是两排低矮的破旧平房,好几家共用一个院子。做饭用公共厨房,上厕所跑大街上上公共厕所。
后来,父亲单位在镇上盖了楼房,我家分到了一楼,两室一厅,房号101。我们姊妹多,父亲在院子里又盖了两间平房,我们一家人挤在新房子里,空间依旧逼仄,但新房虽小,五脏俱全,有厨房和卫生间,住在这样独院的楼房里,心情都敞亮亮的。
我们姊妹一个个从101结婚,搬离小镇。只留下父母住在这里,房间一下大了起来,只有逢年过节,我们姊妹都回101,这里才又恢复了往日拥挤和热闹。
我家离父母家较远,每次过节姊妹们都拖家带口回101,吃完饭,别人都回各自家中,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留下,住上一夜再走。
吃完晚饭,丈夫陪父亲下棋,我和母亲在另一间房里说话,都是家长里短的事儿,这些“家丑”母亲只对我讲,因为我嘴巴严,不会对外人(丈夫)说,而且我非常会宽慰人,几句话就能把紧缩眉头的母亲逗乐。
我和母亲形成了默契,每次回101,我都要住上一晚,当母亲的听众和知心女儿。
母亲最偏爱我,有啥心里话也愿意跟我唠。父亲去世后,我让母亲搬去我家住,母亲不同意,她说,父亲活着时,叮嘱过她,不要跟着子女住,死也要死在101。这里是自己家,想咋样就咋样,万一有一天需要人伺候了,让子女来这里轮班。
母亲认可父亲的观点,另外她还有自己的心思,住自己家,哪个儿女来了,都是主人,可以随便住。若住某一个儿女家,其他儿女来看她,说话也不方便,而且来次数多了,还需看儿媳或女婿脸色。
母亲太敏感了,儿媳和女婿都是孝顺的人,怎么可能给其他姊妹脸色看呢?
母亲不再和我争辩此事,她说,在院里养猫养狗,院外开垦了一爿菜地,小镇慢节奏的生活适合养老。
我劝不动母亲,我们姊妹约好岔开时间回101,保证隔三差五就有人回去看望母亲,遇到年节,大家再一起回家。
我家搬到省城居住后,我回101的次数少了,但只要是节假日,放了假,我就直奔101,一直住到假期结束。
母亲75岁那年,得了场大病,在省城医院动了手术,出院后,我让母亲住我家,复查也方便,但母亲牵挂家中猫狗和菜地,还是回101了。
我们最终在101送走了母亲。母亲去世后,我们姊妹商量,将101房子卖了。
这些年,姊妹家有事,我回到县城,都是办完事就走,虽然去哪一家,他们也热情招待,但再热情我不愿留宿,不是自己家,总感觉睡不踏实。此时,我才理解了母亲,为何要坚持住在101,她是给我们每个姊妹留一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属于自己的家。
前段时间,我特意去了一趟小镇,看了一眼101。阔别多年,曾经熟悉的家,变得陌生又恍惚。房子换了主人,菜地依旧打理的整整齐齐。我有种冲动,想敲门进去坐坐,但也只是想想,我进去连客都不是,只是没有边界感的陌生人。
中午大哥请我们姊妹吃饭,席间谈起母亲,大家都说自己是母亲最偏爱的孩子,母亲有啥心里话都愿意跟自己说。
不禁莞尔,原来自己并非母亲的“独宠”,母亲对每一个孩子都一视同仁。
101是回不去了,但那些曾发生在101的温馨过往,却深刻在我们姊妹记忆里,在每一个梦回老家的日子,拿出来反刍,想起母亲,想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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