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玲
老作家孙犁生于初夏,告别于盛夏,作为“荷花淀派”创始人,他一生为人洁净磊落,一生为文精益求精,恰如亭亭净植的荷花,香远益清。又值荷花盛开时节,清香袅袅忆孙犁。
作家没有不爱读书的,但孙犁可谓作家中的作家,书痴中的书痴。他酷爱读书,且只读好书。他说:“我对书籍、报章,欣赏的起点很高,向来是取法乎上的。”从小学始,孙犁就读《封神演义》和《红楼梦》;上高小,开始读新文学作品和新杂志;中学六年,集中精力读文史哲和新的文艺理论,背诵抄录诗词歌赋;毕业后常到北平图书馆去读书;失业村居时,坚持订《大公报》,坐在柴草垛上读;到小学教书很忙,还夜夜读书做笔记,借来大学汉语课本逐一抄录;就是在战争期间,他也坚持游击式读书。他把这种随时随地因陋就简的读书方式称为“野味读书”。
人到中年,孙犁的读书方向,逐渐“从新文艺转入旧文艺;从新理论转到旧理论;从文学转到历史”。他认为,读中国古书是有利于养生的。于是,诸子百家、诗经楚辞、《古文观止》《昭明文选》《唐诗三百首》《浮生六记》……孙犁以文为主,诗、词、歌、赋并进,阅读了大量古书。最喜欢的选本,他放在身边经常朗读,直至成诵。
到了晚年,孙犁衰病,深居简出,息交绝游。他买了许多破旧古书,在他的书斋“耕堂”里,终日缝补,孜孜不倦,从包裹书皮和书写书衣文中修身养性,得到精神慰藉。
孙犁一生读书涉猎甚广,无论经史子集、书目图画,还是农桑畜牧、金石美术等,他都广为搜求,藏书甚富。谈起对自己所有藏书的感情,孙犁说,“我同它们,可称故旧。书无分大小、贵贱、古今、新旧,只要是我想保存的,因之也同我共过患难的,一视同仁。”并且,每新得一本书,加入书架之前,孙犁都会给它们打印章,写名字,包书衣,记下到此的岁月。若是古旧残本,孙犁会给它们洗尘、修补,对之抚慰、唏嘘。有一次遭逢地震,同院嘈杂逃命,唯有他仍稽留室内,坦然包书、读书,誓要和书“生死与共”。
“取法乎上”的读书趣味,功底深厚的古文修养,腹载五车的渊博见识,深刻影响并滋养着孙犁的文学创作。他的前期作品明净柔美,笔墨简约,被称为“诗体小说”;他的后期作品质朴蕴藉,起承转合,有着古代汉语的典雅、凝练与音乐性,有着中式美学的含蓄、写意与留白。
1992年,百花文艺出版社曾出过《孙犁文集》珍藏本,孙犁肃穆想道:“我所有的,我的一生,都在这个不大的盒子里。”2012年,孙犁逝世十周年之际,他晚年创作中除部分书简外的全部作品,集成《耕堂劫后十种》。同年11月,以他名字命名的“孙犁散文奖”设立。
孙犁是中国真正的、老派的古典文人。长达约70年的创作生涯,他留给后世共计400余万字的优秀作品,包括小说、读书感悟、书话文章等。贾平凹在《孙犁论》一文中说:“孙犁是什么都能写得,写出来的又都是文学。一生中凡是白纸上写出的黑字都敢堂而皇之地收在文集里,既不损其人亦不损其文。”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孙犁是以《荷花淀》崛起文坛并蜚声海内外的,是以《曲终集》隐退并彻底告别文坛的。时至今日,荷花淀犹在,耕堂曲未终。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阅读孙犁,研究孙犁,追忆孙犁。正如李敬泽所说:“孙犁先生虽然已离开我们,但他的文章富有持久的生命力。他向我们证明了在时代和历史的变迁中美的价值、情感的价值、文字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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