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喜生

　　今年的桂花迟迟不见开。在旱了数月之后，喜逢一场冬雨，终于催开了这满城甜香。

　　桂北各地的温、湿度宜种桂树，宜结桂花，也宜做诸多与桂花相关的事。桂林有关桂花的栽培史，可上溯至新石器时代。市区南郊甑皮岩洞穴遗址中，考古人员曾发现桂花孢粉，这是目前世界上桂花存在最古老的证据。而桂花的人工栽培，在桂林已有两千五百多年。《桂林府志》记载“桂山多桂”；清代诗人魏源《漓江舟行》亦云：“百里榕成海，千年桂作窝。”

　　桂花是桂林市的市花。在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大街小巷、山岭坡地、村居院落，修剪如冠的桂树随处可见。若逢风调雨顺，待稻谷、黄豆与瓜果尽数归仓，劳累大半年的村民便将犁耙锄铲收入杂物间，闲来无事，常于房前屋后的桂花树下静待花开。中秋刚过，万绿丛中便悄悄绽出状如米粒的白、金、深红——那是桂花静静地开了。树下经过的人，不由得放慢脚步，轻轻一吸，鼻腔里便盈满沁人心脾的芳香。即便走完一条街、一个村、一座岭，那香气仍环绕着你、追随着你，如影随形。此时你会觉得，工作与生活在这里，实在是幸福的。

　　桂花种类繁多，有金桂、银桂、四季桂、丹桂等。不同品种，花色不同，开放时间亦不相同。普通的金桂、银桂花期多在二十天至一个月；四季桂则不独秋日开放，从九月至次年三月皆可分批绽放，花期长达半年，只是香味稍淡，不如前者浓烈。待花期过了约三分之二，有人便在树下展平薄膜，或排开几个大而圆的簸箕；若仍覆盖不全，就略扫净地面，随后轻击或摇晃树枝。霎时间，落花如雨，在地上铺成一层软软厚厚的花毯。

　　离枝的桂花，依然在酝酿，在延续它的芳香。秋冬闲时花事至，民间与桂花相关的活动层出不穷：制桂花茶、酿桂花糖、泡桂花酒、吟桂花诗、尝桂花饼与糕点等，不一而足。

　　321国道边的五通镇茶场，拥有六七十年历史，曾是经典电影《刘三姐》的外景拍摄地。片中刘三姐与阿牛妹及众村姑身背竹篓，于层层叠叠、青翠欲滴的茶树间亦摘亦歌的欢乐场景，便定格于此。时光流转，茶香依旧。如今，这片孕育了银幕经典的茶园，更研制出了在桂林周边颇有名气的“桂花茶”，让深厚的历史底蕴焕发出新的生机。

　　乡间从不缺美酒，桂北一带的各类经济作物，几乎都可用来酿酒。在风味各异的高粱、红薯、甘蔗等土酒之中，我最偏爱的，还是那杯桂花酒。每逢与亲朋围坐，面前那杯金黄透亮的佳酿，小抿一口便唇舌生香，令人食欲大开。说到其精髓，桂花酒尤重洞藏。唯有在洞中的岁月沉淀，方能将其风味升华至最佳。

　　油麻圩，是桂(林)龙(胜)古驿道上的一个驿站。“潘家糖铺”的主人擅制桂花糖。他平日外出采购黄白糖，回来以温火熬煮冷却。成品糖经揉搙、拉甩、打切、包装等多道工序，在阵阵吆喝声中制成，最后撒上米粒般的桂花瓣与糯米粉。潘家桂花糖香甜酥脆，形状有棱有角，或圆锥或三角。在那个普通农家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颗糖的年代，好心的潘师傅忙不过来时，常请围观的小朋友帮忙，事后每人分几颗糖作酬。老人们赶五通圩途经油麻，常在古榕下的潘家糖铺歇脚，掏出皱巴巴的钞票买一包桂花糖，让家中难得赶圩的大人小孩，也甜蜜芳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