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年头

朱 辉

过年有很多习俗，有些来历不明，七八十岁的老人都说不清出处。另有一些无须刻意推广，一代又一代人下意识地传承着，比如过年前理个发。

民间史学家认为，大家集中在年前理发，是因为有个禁忌“正月里剃头，死舅舅”，这种说法纯属误传。清朝初期，摄政王多尔衮推行“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许多汉人进行抵制，正月里不剃头，是为了思旧 （思念明朝）。传来传去，传成了“死舅”。

其实即便真会死舅舅，相当多的人也不用害怕。比如我的两个侄子，他们都只有姨妈没有舅舅。但他们正月也不剃头，习惯于腊月理发。从心理学角度看，理发的过程能带给人愉悦感。理完发会让人神清气爽，有个崭新的精神面貌，很符合人们迎接新年的心态。上世纪70年代，服务行业不发达。每到腊月，理发店就会坐满排队的人，有时得等两三小时。80年代开始了市场经济，过年前两三个星期，所有理发店都会临时调价，少则涨50%，多则一倍。他们的解释是过年总得赚点加班费吧？然而这有些说不通，国家规定春节7 天假。他们涨得太早，不在法定假期里。不过一般没人计较，一年也就剪一次高价头，大家还能承受，于是理发店里依然爆满。

年前涨价的传统，一直传承了许多年。到了几年前，大型超市里几乎都有了“快剪”。起初定价10元，后来涨到了15元。他们过年前也会按“习俗”涨 5 元左右，相比正规理发店，总体还是便宜许多，于是分流了一部分顾客，使得中高档理发店竞争压力陡增。

去年起，我们这座城市的背街小巷里，不知不觉多了不少个体“快剪”店。和大超市里的快剪差不多，只剪不洗，也是15元。这些小店兴起的同时，中高档理发店在街面上变少了。今年过年前，背街小巷那些快剪店里顾客盈门，他们坚守着15元的平常价。我们小区后门那家，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一直有人在理发。大超市的快剪，往年这个时段得等一小时才能排上，如今生意没那么火爆了。毕竟他们过年价20元，既然剪出来的效果差不多。有多少人会舍近求远，还多花5元钱去那儿剪？妻子的消费层次比我高，她年前去一家中高档理发店，发现和平常一个价，竟没有收“加班费”。

看来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充分，理发店过年前涨价的“习俗”，渐渐过时了。随着年代的变迁，年俗的内容免不了要增增减减。这种增减往往从细微处，体现出时代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