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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19
娘的“小本生意”
2024-12-19 | 来源:广西政协报

韦 东

 

  陪伴娘多年的人力三轮车被迫“退休”了。

 

  娘没上过一天学,斗大的字也不识得半个。她不会说、也听不懂桂柳话。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娘拉着自产自销的“土货”到街上去摆卖,挣点养家糊口的钱。

 

  我们村是十里八乡的“凉薯之乡”,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几乎家家种凉薯,少则几分多则几亩,镇上卖凉薯的摊面,几乎都是我们村的人。水(任)南(宁)公路还没有通车前,村里通往镇上只有一条狭小的泥土路。那时娘不懂骑自行车,是村上唯一肩挑凉薯赶集的人。

 

  每年清明节后,娘便开始浸种、催牙,在地里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把凉薯种子一颗一颗地点进她和父亲精耕细作的土穴里,再用草皮肥和淘得细碎的泥土,盖在种子上面,算是完成了全家一年的凉薯种植大计。接下来的整个夏季,娘在地里搭架整枝、引藤上架、摘除侧蔓、摘花打顶、施肥培土、挖薯收薯、赶圩售卖,几十年如一日。

 

  11岁那年,我从老家苏利到十几里外的兰堂,寄宿在堂叔家里读完小学;上3年初中,只有周末才回家;读4年农校,也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参加工作30年,与娘也是聚少离多。陪娘一起到镇上卖凉薯的情景,成为了难忘的回忆。

 

  娘常说:人心如秤,秤不准那是心不准。有一次,眼看着天色渐晚,同村一起赶集卖凉薯的人都回去了,娘把散落在地上的十几个凉薯,捆扎成一小堆,拿起杆秤钩起来,数着杆秤上的小星星,嘴里喃喃道:八斤六。这时,一个彪形大汉推着自行车,走到摊位前问:“一斤多少钱?” 娘说:“一斤两角。”汉子说:“卖头不卖尾,我全要了,一斤一毛五。”娘说:“行,行。”汉子的眼睛紧紧盯住娘推着秤砣绳移动的手。娘说:“八斤半。”“秤足就是,不要做假秤,我一下去买肉了,给他们再秤,少一两就有你好看的。”汉子的话,让我感觉他好凶,也不是好惹的人。看着绑在他车后架上的手锤和砖刀,我断定他是本地的建筑工。

 

  汉子走远后,娘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我问娘:“明明是八斤六,你为什么只说八斤半呢。”娘说:“尾货了,打工的人挣钱不容易,也图个便宜,我们是自产的,也没亏到哪去。”这时,娘还不急着回家,一张张地数着一天的卖薯钱,装进当作钱包的塑料袋,然后放进裤兜,摁了两下才放心。娘说:“那人该不会回来对秤了,我们回家!”

 

  娘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遭雷劈。”娘做人如此,做买卖也是如此。这些年来,娘用杆秤,平等待人,老少无欺,从不缺斤短两。

 

  2005年国庆节,我借摩托车开回家,娘叨念说:“你什么时候也能买部摩托车,不用老是借别人的。”“我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女儿弱视,每个月还得去南宁矫正视力,如何攒几千元钱买车?”娘能看懂我一脸的苦涩,吃饭的时候,对我说:“现在条件好了,挣钱也容易了,不像以前你小的时候,一年也吃不上几顿大米饭。”这一年,娘自己省吃俭用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不论春夏秋冬,不顾酷暑严寒,安阳镇街能摆摊的地方,都有娘和她车子的身影。

 

  天有不测风云。今年七月初九傍晚,弟弟发信息给我,说娘在县中医院住院,医生建议去省城或是市医院复诊。看到信息,我心如刀绞。赶到医院,坐在娘的病床前,我故作镇静,娘说:“我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如果治不好,你们就不要浪费钱。我这辈子活得也值了,我的两个小孙今年也考上大学了……”娘的话让我心乱如麻。

 

  复诊的结果,让我瞬间崩溃。娘从市人民医院回家的当晚,看着日渐消瘦的娘,我强颜欢笑,心却在落泪。我懂得,75岁的娘是经不起手术的折腾了,而且手术后的结果还是一个未知数。我和娘说:“医生说是肺炎,用一段草药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到时好了你就可以去卖凉薯了。”

 

  老家门口的菜地里,凉薯叶已被秋风吹落得所剩无几,几片泛黄的叶子随风飘摇,只是再也看不到娘那劳作的身影。

 

  余秋雨说,“人生,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还有无限的可能。”前几天,弟弟和弟媳去帮娘拿中药,他们发在家族群里的定位,深深刺痛着我。因为,娘再也不能踩着那部陪伴她多年的人力三轮车到镇上卖凉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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