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荣河
当六月的骄阳将大地烤得发烫,空气中蒸腾的热浪宣告着一年中最炽烈的时节已然来临。夏至,这个被古人称为“日长之至”的节气,正携着几千年的光阴印记,在蝉鸣与热浪中款款而至。
从天文历法上看,夏至堪称二十四节气中的“元老”。相传周公在洛邑用土圭测影之法奠定了测定节气的基础,《周礼·地官》中有“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的记载。当太阳行至黄经90度,北回归线迎来一年中唯一一次阳光直射的时刻,这便是夏至最本质的天文意义——阳气达到极盛,阴气始生。
“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古人将夏至分为三候,每一候都暗合着阴阳消长的玄机。头五日,鹿角开始脱落。这种阳刚之兽感知到阴气萌动,率先卸下象征阳气的犄角;次五日,蝉鸣渐起。这些深藏地底多年的生灵,选择在阳气鼎盛时破土而出;末五日,喜阴的半夏草在水泽边悄然生长。这种时序物候的精确对应,成为自然哲学的精妙注脚。
在农耕文明的智慧里,夏至是黄金时节的起点。“夏至后十五日,可种晚黍稷”的农谚,道出了这个节气对农业生产的关键意义。江南的稻田里,早稻正在抽穗扬花,农人们顶着烈日“烤田”以促根系发育;华北平原上,棉花结铃吐絮,需要及时整枝打杈;而岭南的荔枝林里,“夏至荔枝红似火”的盛景,正演绎着“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千年风雅。这些农事活动,构成了夏至最生动的民俗画卷。
面对酷暑,先民们创造了独具特色的消夏智慧。北方人家会取出窖藏的冰块制作“冰酪”,这种最早的冰淇淋在《东京梦华录》中就有记载;江南水乡则盛行“夏至船”,人们泛舟采莲,以水消暑;岭南地区至今保留着“夏至食荔”的习俗,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恰似白居易笔下“瓤肉莹白如冰雪”的写照。最富生命力的当属民间“冬至饺子夏至面”的食俗,从宋代的“银丝冷淘”,到今日各地风味各异的凉面,一碗爽滑的面条里,沉淀着中国人顺应天时的生存智慧。
在这个白昼最长的日子里,阳光为万物按下生长的快进键。池塘里的荷花骤然绽放,树梢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歌唱,连晚风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但敏锐的人已然察觉,当正午的影子缩到最短,自然的法则正在悄然运转——阳气已达极处,阴气开始萌动。这种微妙的平衡,恰如《周易》所言“日中则昃,月盈则食”,诠释着中国哲学中物极必反的永恒真理。
站在现代文明的视角回望,夏至不再只是农事节令,更成为一种文化基因。当我们在空调房里品尝冰镇西瓜时,那些古老的智慧仍在提醒我们:顺应自然,方能生生不息。这个传承千年的节气,就像一位睿智的老者,年复一年地向我们诉说阴阳平衡的奥秘,讲述着人与自然永恒对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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