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义
看到这标题,有人会说了,骑驴当然吟诗,不然还能骑驴打仗!有句俗语说得好:“骑着毛驴看唱书——走着瞧”。骑驴打仗不行,骑马看书也不行,至于骑驴吟诗,肯定自有一番情趣了。
据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七记载,有人问郑綮,“相国近有新诗否?”郑綮回答说:“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此处何以得之?”看样子,郑綮的不少诗都是在驴背上构思写成的。
可是郑綮并非第一个在驴背上吟诗的诗人,按照张岱《夜航船》中的说法,第一个在驴背上吟诗的诗人是孟浩然,“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唐彦谦在《忆孟浩然》中也说道:“郊外凌兢西复东,雪晴驴背兴无穷。句搜明月梨花内,趣入春风柳絮中。”
最早在驴背上吟诗的人已不可考,但在源远流长的文学想象中,这一风雅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三国演义》中便有一幕经典场景:刘关张二顾茅庐不遇,正要离去,却见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暖帽遮头,狐裘蔽体,骑着一驴,后随一青衣小童,携一葫芦酒,踏雪而来”,且“转过小桥,口吟诗一首”。诗末正是:“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马背上出名将,驴背上出诗人”,此言不虚。尽管《三国演义》成书于明代,诗中意象也非汉代所有,但这一桥段恰是后世文人理想的投射——在唐宋以降的文化记忆中,那风雪中骑驴缓行、不急于归家、反而驻足吟咏的身影,几乎成了“诗人”的标准画像。因此,明代小说中的刘备将黄承彦误认为诸葛亮,也就不难理解:这般装束、这般情境、这般诗才,正是世人心目中高人应有的风范。
所以自唐以来,驴背诗思也成了许多画家钟爱的题材。明代画家徐端本《驴背诗思图》,画面是一派隆冬雪霁的景色,一戴帽穿裘的雅士骑一驴,作凝思之状,驴后跟着一个书童,书童的肩上用木棍挑着只酒葫芦,纸上透出野逸疏放、洒脱天真的趣味。还有明代另一位画家徐渭的《骑驴图》,画面上部寒梅虬枝,下部一人侧面骑驴,人驴融为一体,潇洒而空灵,驴蹄之声,仿佛触耳,十分生动传神。
这样的画家,历朝历代都不乏其人,出身贫家的“扬州八怪”之一黄慎,也曾画过一幅《驴背诗思图》,一位老诗人坐在驴背上,左手捋着胡须,沉浸在诗作的构思中,一首诗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了。人静驴动,相映成趣,让人过目不忘。
画作如此繁多,诗歌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杜甫的“平明跨驴出,未知适谁门”,还是李贺的“关水乘驴影,秦风帽带垂”;也无论是陆游的“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还是苏轼的“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怪不得钱钟书老先生将驴子称为“诗人特有的坐骑”,想想看,无论是贾岛因为“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之句撞到韩愈,还是李白骑驴漫游天下时被华阴县县吏执住,哪个人哪件事不与驴子有关?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一个人骑驴是雅,一群人骑驴就是俗了。
据《唐摭言》记载,唐懿宗咸通年间,皇帝觉得举子们的穿着、排场过于奢侈浪费,为了提倡节俭之风,曾经下令举子不许骑马,于是“时场中不下千人,皆跨长耳”,这件事成了当年长安城的一大笑话。咋不是呢?一千多人骑着驴招摇过市,不但没有了骑驴吟诗的美感,也没有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雅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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