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黄药师

朱 辉

金庸的小说中，《射雕英雄传》影响力最大。书中女性角色最出彩的无疑是黄蓉。男性角色之中，郭靖太蠢，杨康太坏。倒是黄药师，由于个性鲜明，粉丝可能更多一些。

国人多有考据癖，黄蓉的“出处”似乎已有定论，那就是当年香港头号女星夏梦。而黄药师的“出处”，众说纷纭。

有人说黄药师的原型是唐朝开国名将李靖。李靖，字药师，一生赫赫战功，位极人臣。也有人说，黄药师原型是北宋末年的郭药师，可是这位郭将军在辽金宋之间反复叛变，与黄药师哪有一点相似之处？仅仅因为名字里有“药师”，就将李靖、郭药师说成黄药师的原型，实属穿凿附会。

另有一部分研究者，从才艺角度出发，认为秦九韶、傅青主是黄药师原型。秦九韶，黄药师同时代人。他是数学天才，对于天文、星象、历律、水利、建筑……都略懂一二，和黄药师一样多才多艺。至于清初名医傅青主，擅长书画，对武学、佛经道藏、儒学、音律、诗词都有涉猎。

无论从什么视角出发，以上所有原型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脾气不够怪，仅此一点，就和黄药师难以神似。我们身边倒是常有一些黄药师这样桀骜不驯的人。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同学“大头”常让我想起这句网红诗。学生时代，他用小刀在课桌上刻了几个字“我行我素，不恤人言”。不久前同学聚会，席间大家都客客气气，表现得十分成熟，唯有大头言辞犀利，时不时敲打在座各位。

“年薪七八十万还说穷？你是要向我们展示什么是‘凡尔赛’吧？”“这段煽情的回忆，上次同学聚会已经说过了”……

遥想1987年暑假，大头和我一起坐“江申”轮从武汉出发，去上海旅游。在四等舱分配床位时，乘务员将我们都分到上铺，我们的下铺分给了同舱一家三口中的两口。他们都不是老人，看上去很健康，不属于照顾对象，显然托熟人打了招呼。此后的旅程中，大头时常盘腿坐到下铺。有时半夜起夜回来，坐在人家床沿边，慢悠悠抽一会儿烟。看到他一米八的大块头，那家人敢怒不敢言，后来主动提出换一个上铺。

“虽然上铺空间小，腰都直不起来，我并不是不能克服，可是按照惯例，我俩得有一个下铺。我这么做是向不正之风示威，他们理亏，不敢做声……”大头对我解释。

一晃35年过去了，如今的大头一如19岁时，一点没变。据说他在公司里人缘很不好，属于“平头哥”，谁都敢怼。之所以没被排挤出去，因为他叔叔是公司高管。

《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老邪身怀绝世武功，没人敢惹他，所以他有条件特立独行。不会武功的大头，靠着当高管的叔叔护体，同事们也只能默许他的怪。那些欣赏黄老邪，又没有条件怪一把的人，就会活得比较累。他们骨子里追求“我行我素”，生活中却不得不对人满脸堆笑，着实会很憋屈。

如同蚌病成珠，每个看似洒脱的“黄老邪”，或许都会有一些隐秘的“病情”。比如大头和他父亲关系一直很差，已经30多年没见过面了……

黄老邪的特立独行，欣赏一下就可以了，自己最好不要变成那样。除了条件不允许，黄老邪本人，内心未必如你想象的那样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