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屑清淡滋味长

王自亮

上班路上，忽然看到路边垂柳依依，一树春色，心中生出一种欣悦。柳，是一种能敏锐感觉春天的草木。当春天来时，它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它有敏锐的鼻子。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驱车行驶在大道上，看到两边一片淡黄时，那是春的笑脸，春的气息，春天已经扑面而来了，就在那淡黄的柳丝之中。

柳是一种滩里常见的树木。它生命力顽强，就在河滩盐碱地，很多植物都退而却步时，它却悄然生长。你走在大地上，能看到这一棵棵柳，就是滩里人所说的红柳，绵柳，挺立着。

很多水塘边，因为上水，树木都淹死了，那一棵棵柳，却岿然独存，甚至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依然长得鲜活生动。这些老柳，就像滩里的乡人，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坚韧，有着笑对一切苦难的坚强。

柳也是文学的宠儿。“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柳总是与春风作伴，柳总是与爱情相依。

古人是浪漫的，长亭饮宴之后，就要折柳送别。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今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柳俨然成为分别的信物。因为“柳”“留”谐音，柳，就意味着留呀。

柳丝轻柔，纤纤细细，更与温柔缠绵的爱情相关。看着那乱风中舞动的柳枝，又扰乱了人心中的万种轻愁。“宫墙柳，宫墙柳，为谁青青君知否。杨柳年年能再青，只有行人不回首。”“江南岸，柳枝；江北岸，柳枝；折送行人无尽时。恨分离，柳枝。酒一杯，柳枝；泪双垂，柳枝；君到长安百事违。几时归？柳枝。”柳枝轻柔，嫩叶披拂，何以载得人间这许多愁？

早在柳叶初萌时，父亲就说，等天好了，开车去堤上摘些柳屑。

柳屑就是柳初萌的嫩芽，还有中间毛茸茸的东西。这种东西清苦，用开水焯了，可以凉拌食用。味涩，清热去火。是一种乡间美食，也是一种风雅的食物。

父亲之前，并不曾听说他怎么喜欢这种食物，病后，却非常想吃这个。去年摘，就能吃一盘子。想来是嘴里没有味道了，又不喜油盐。就像母亲一样，现在最喜欢吃的，是苦瓜。

人生有味是清欢。人这一辈子，吃惯了油腻甜蜜，吃惯了大鱼大肉，食尽了人间烟火，到最后发现，世上最有味的食物，常常是最淡的食物，最简单的食物，有一点苦，有一点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