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死如事生

阿 紫

去年5月，父亲因心衰肾衰离开了人世。之前他经历了100多天治疗，病床前很详细地交代了身后事。其中之一就是不必给他扫墓，他说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会有来世。

父亲应该不是在讲“客气”，因为他本人就不怎么热衷于扫墓。爷爷、奶奶的墓远在千里之外，他一共只去扫过两次。

“您奶奶这个人很迷信，临死前再三叮嘱，每年清明节一定要去给她扫墓，多烧点纸钱。她怕去了那边没钱用，生活会很困难。”父亲曾多次说起过这件事，用玩笑的语气。

为了让奶奶安心上路，当时父亲随口答应了下来，但后来并没有照做。他理性地分析了一番，觉得即便有“阴间”，按照民间传统的说法，应该只是个过渡场所。最多七七四十九天，已故的亲人都会重新投胎。第二年清明节，亲人肯定不在“阴间”了。那么烧过去那么多亿冥币，根本无人查收。大老远去扫一趟墓，往返火车票就得六七百元。烧纸还污染环境，既破财又给当地人民添乱，实在有百害无一利。

父亲没去扫墓，奶奶在那边倒也没饿着，每年二哥都会去祭扫，顺便在周边苏杭春游一圈。去年清明节时，父亲已经病入膏亡，母亲、大哥和我轮换着日夜守候。人手十分紧缺的情况下，二哥却没有参加“倒班”，依旧去扫墓。父亲不禁叹息，说他是坟前孝子，不是床前孝子。父亲去世后第二天，接到消息的二哥才从浙江赶回来。

“你二哥这是兑现你爸的承诺，他去给奶奶扫墓也不是毫无意义。”母亲一贯推崇“手心手背都是肉”，面对亲戚们的质疑，她如此替二哥背书。想想倒也不十分错，如果没人去给奶奶扫墓，父亲实际上就是欺骗了奶奶。虽然她已经故去许多年，毕竟不太好。

“父亲虽然不要我们去扫墓，可是去年临死前并不能接受免费的‘环保葬’，只是说一定要选个最便宜的墓，这说明他还是在意一点面子的。今年清明节，我们还是去祭扫一下吧，不然亲戚们会说闲话。我们不开车，搭扫墓班车去；只买一束最便宜的花，不烧纸钱。”大哥提议道。我觉得大哥的提议很符合父亲生前的习惯做法，父亲一生非常节俭，如果他泉下有知，可能口头上会怪我们还是给他扫墓了。不过花费不多，他尚能接受。

《礼记·中庸》里有这么一句话：“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意思是侍奉已经去世的长辈，要像他们在世时一样，这是孝顺的最高境界。给父亲扫墓，我们选择“客随主便”，按他生前的习性去办，这应该就是最孝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