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吟

　　左腿和右腿，对于健康人来说哪个更重要？这问题既好回答又不好回答，使得张村教授一时语塞。

　　张村教授本来是想考问众位企业家的，却被一位平头先生回敬一个“？”，让张村教授尴尬呀尴尬。他来这座小城举办讲座，主题是：《优秀企业家的特质与品质》和《当下国企和民企面临的不同机遇与挑战》。授课临近结束，不知是他心血来潮，还是想玩一把心跳，抑或是想检验一下小地方企业家的脑袋灵不灵光，他临时发问：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是国企重要还是民企重要？他问完，自己也觉得这提问不是很美妙，但问题已从嘴里喷薄而出，肯定难以收回。

　　当时，会议室里有五十来位男女老少，全是县内国企和民企管理人员，个个都是人才，大多属于财神。张村教授见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在走神。男子身材不高，理个平头……张村教授喊道：“这位平头先生，请你谈谈自己的看法。”

　　被称为平头先生的男子迟疑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子有些晃悠，再立正。他个子真的不高大，眼睛在镜框里闪亮。他一昂头，声音有些沙哑，反问道：“尊敬的张教授！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是左腿重要还是右腿重要？”平头先生的反问似炸弹，好像起了蘑菇云，让张村教授身子一颤。

　　小会议室里没有声息。

　　张村教授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肚里、脑里，乃至全身都饱含高质量的灵活细胞，他呆立片刻，立即竖起大拇指，笑道：“平头先生，你的回答很高超，让人遐想……”张村教授双手抱拳，固守腰间，嘴里嘘出一声，突然来了一个左踢腿；再转向，又来一个右踢腿，一气呵成。五十多岁的张村教授，虽然踢腿不算标准，但也显现功底。他再气沉丹田，喊出一声：“嗨！”声音从胸腔里蹦出。

　　顿时，小会议室里想起热烈掌声。

　　平头先生听到掌声，他挺挺身，然后坐下。

　　张村教授见状，国字脸上闪着光芒，说：“现在，我给大家讲个寓言吧。”他讲道，一个人正在练习金鸡独立，立起来的是右腿。他的右腿骄傲地对左腿说：你看我能悬空，伟大不伟大？左腿看后嗤之以鼻，说：如果没有我支撑地面的话，你抬得起来？右腿听后很生气，说：不靠你，我照样金鸡独立。左腿也生气，决定教训一下右腿才好，左腿拼命往上一跳……结果左腿和右腿都重重摔于地上。

　　张村教授讲完寓言，没请企业家们谈感想，宣布讲座完毕。他一边收拾文件袋，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平头先生。他刚拿起水杯，只见平头先生朝外走去，身子朝左边轻微倾倒，走路姿势有些怪异。张村教授仔细一看：平头先生的左腿裤脚轻荡一下，迈步出门时，他用右手帮助左腿朝上提一提……张村教授顿时明白：平头先生左腿安的是假肢。张村教授呆立不动。待他醒过神来，匆匆走下讲台。

　　中午，企业家们共聚午餐。张村教授正在寻找平头先生时，一位女士将一张对折的纸张递给张村教授。

　　张村教授打开纸张，上面写着：张教授，我不礼貌的回答让您不开心，特向您说声对不起。我刚接到电话，母亲病重，我得马上赶去医院，不能单独向您敬酒致歉。祝您吉祥幸福。

　　纸上没有署名，画着一双健壮的大腿，刚劲的十个脚趾紧扣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