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寿喜

　　上个星期，有两件大事急需我们人力资源部办理：一是根据省里文件精神，集中给年龄达到35周岁的工作人员提高一级岗位津贴；二是根据区里文件精神，集中给年龄达到70岁的退休职工(到社区)申办老年证。

　　我先是给35周岁的职工打电话，让他们来我们办公室填表。涨津贴的事，谁也不嫌麻烦。半个小时内，不仅能来的都来了，就连34岁的小马、阿琴也跑过来索表。我解释了几句后，小马知趣地走了，但阿琴仍在跟我辩论：“我今年已经虚36岁了，为什么不能涨一级呢？”我耐心地说：“你虚龄36不错，但实龄只有34岁零几个月呀。而省总公司规定必须达到实足年龄才能办，且一年办结一次。”阿琴这才很不情愿地走了，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

　　接下来，我又给几位退休老职工打电话。都有点不顺利。老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年龄：“我真的已经到70岁了？”老邢则慢腾腾地提醒我：“办老年证可是根据实际年龄哟。”老张的语气最不耐烦：“什么老年证不老年证的，无所谓。”我当然要说明老年证的好处，比如“免费乘公交车”，但老张的口气非常大方——谁还在乎这点小钱！

　　眼看就要下班了，只有一位老同志来人力资源部填了申办表。部长见状，气就发到我头上：“老同志腿脚不方便，你就不能上门服务一下？”我嘴里答应着部长的要求，心里却有点不服——“不顺”的主要原因，还不是老同志对“70”岁太敏感了……

　　这个礼拜，区长来我们公司视察工作，最后一项内容是和干部职工合影。

　　合影结束，当然要请领导先走。留下来的同事觉得光跟区长合影还不过瘾，便“自由组合”着照相，气氛相当活跃。一会儿是“男青年们照一张”，一会又有人嚷着“工会小组长合个影”，就连人数仅5人的年轻女同胞也以“80后半边天”的理由，昂首挺胸地“聚”了一次，可把我这个单位“兼职摄影师”忙坏了。

　　“50岁以上的老同志也合个影吧。”有人这样提议，十几个老同志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并按个子高矮站成两排。我捧起了相机，正要按快门。突然，公司办公室主任老马从两排“老人墙”中跑了出来。“你今天忙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会吧，让我来照。”没等我反应过来，照相的家伙已落在方主任手中了。

　　“哪能劳您大驾！”我想“抢”回相机。“就给我一次拍照机会嘛。”方主任双手紧紧握着相机，话里却透着哀求。“真不行呵，您这回是被拍照者，等这张拍完了再给您。”我抓住相机的带子，客气地把方主任往“老人墙”中推。

　　“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万没料到，方主任甩开我，竟发火了。我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既气愤，也委屈，更尴尬。“就给方主任一次机会吧。”非常时刻，阿琴说了一句，并对着我耳朵嘀咕了几句，这几句话太管用了——我立刻就将相机交给了方主任。按理，方主任这时也应该很尴尬，但人家是老主任了，早就练就这样一种本领：尴尬中见从容。只见他笑眯眯地捧着相机，逗着让两排老同志笑一个、再笑一个，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阿琴当时对我嘀咕的话是：“你就知道我36岁是虚龄，人家方主任51岁也是虚龄，实足年龄不过才49岁多一点。”我这才恍然大悟。

　　作为人力资源管理人员，我还知道公司眼下正缺一个副老总，我们部长和方主任都是“热门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