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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12
蝉声未远,雁已衔秋来
2025-08-12 | 来源:广西政协报

欧兢兢

 

  立秋第七天,我在老宅天井蹲着系鞋带。蝉声还黏在耳朵上,一抬头,雁影唰地掠过屋檐——这突如其来的碰面,让我手指在鞋带间打了个磕绊。

 

  蝉和雁,活得像两本不同的日历。

 

  蝉在土里憋了三季,破土就扯着嗓子喊。它们的叫声是滚烫的,顺着梧桐叶往下淌,把青石板洇出深褐的汗渍。阿婆常在树荫下择豆角,蝉鸣裹着豆荚的青气,在她银发间织成细密的网。有时她突然停手,抬头看树:这小东西,叫得人心慌慌的。

 

  雁是时间的信使,北风一起,它们就扑棱着翅膀往南飞。去年在黄河边,我瞧见雁群剪碎晚霞,翅膀沾着芦苇絮,叫声里带着塞外霜的冷。它们掠过刚收割的稻田,惊起几粒遗落的谷子,像撒向大地的逗号。

 

  这会儿它们倒在这小院碰头了,蝉还在唱,雁已经过境,像两列错车的火车,哐当撞出细碎的火星子。这让我想起祖母的樟木箱,红嫁衣的绸缎和泛黄的家书挤在一块儿,时间久了,连霉味都混成了香。

 

  沿着田埂往东走,这矛盾劲儿更明显。稻穗正往金黄里变,叶边却先红了,像姑娘害羞时泛红的耳根。戴草帽的汉子们弯腰割稻,汗珠子砸进土里,噗地溅起小土花。他们身后,晾衣绳上的蓝布衫被秋风托起来,追着云跑,衣角沾着稻花的甜腥。

 

  村口老槐树下,我撞见放羊的庆山叔。他的羊群像打翻的云朵,在玉米茬地里找吃的。叔,蝉和雁,谁更懂季节?话一出口我就脸红——这问题像小孩儿问月亮和太阳谁更亮。

 

  庆山叔用羊鞭杆儿戳了戳地:蝉可劲儿叫,是知道日子不多了;雁可劲儿飞,是前头有暖窝。就像我放羊,夏天赶它们去阴凉地儿,秋天带它们找草多的地界。他咧开缺牙的嘴:说白了,都是怕饿肚子。

 

  傍晚蹲在晒谷场石碾上,蝉声渐渐弱了,像退潮的海水;雁鸣却从山梁后传来,一声紧似一声。西边烧着橘红的晚霞,东边却升起半轮清冷的月。这矛盾的景儿没撕破天,倒把整个村子泡在温柔的晃悠里。

 

  小时候我总爱在夏末蹲井台边,井水凉得扎手,水面漂着几片发黄的梧桐叶。娘说这是老叶给新芽腾地儿,我不懂,就看着叶子在水里打转儿,像在跳最后的舞。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夏天写给秋天的信。

 

  这会儿最后一缕蝉声融进夜露,第一颗星子爬上屋檐。不知谁家窗棂漏出昏黄的灯,在青砖墙上晃啊晃。这晃动的光影里,我忽然懂了夏秋交替的悄悄话:所有的再见都是再见的引子,所有的收尾都是开头的伏笔。

 

  就像庆山叔的羊,春天生的小羊羔,到秋天就长出能挡风的厚毛;就像村头的老槐树,每年落光叶子,来年又冒出嫩绿的新芽。生命从不死透,它只是换个调门接着唱。

 

  夜风掠过葡萄架,带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我站起来,鞋带不知啥时候系好了,打了个结实的蝴蝶扣。抬头看,雁阵排成人字,把渐弱的蝉声驮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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