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锐
网络日渐发达,使得“谐音梗”层出不穷、泥沙俱下,有的妙趣横生,令人忍俊不禁;有的云山雾罩,让人难以捉摸;有的暗含嘲讽,使人心生不悦。各路网络达人“谐音梗”玩得不亦乐乎,乃至洋洋得意,殊不知,“谐音梗”早就是老祖宗几千年来玩剩下的东西了。
中国人性格内敛,追求含蓄蕴藉的审美取向,无论是日常交谈,还是写诗为文,多不喜欢直来直去,而是喜欢“曲径通幽”,以求委婉间接、体面雅致,而用谐音,恰好能有效达致这一结果。
早在《诗经》中,“谐音梗”就已大量出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看似在写景,实则“柳”谐音“留”,表达的却是惜别情谊;“摽有梅,其实七兮”,看似在写梅子落了许多,实则“梅”谐音“媒”,抒发的是女子的盼嫁情怀;“伐柯如何?匪斧不克”,看似在写不用斧头无法砍取斧柄,实则“斧”谐音“夫”,作者真正想写的却是妻子婚配丈夫的事情。
连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都如此喜欢用“谐音梗”,后世文人自然更是大胆继承,勇于创新,将“谐音梗”玩出花儿来啦。“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莲”谐音“怜”;“春蚕到死丝方尽”,“丝”谐音“思”;“道是无晴却有晴”,“晴”谐音“情”……若是不懂古人的这些“谐音梗”,许多诗文的深意我们恐怕是难以准确探知的。
曹雪芹是“谐音梗”大师,《红楼梦》中的“谐音梗”可以说俯拾皆是。人名如甄士隐谐音“真事隐”,甄英莲谐音“真应怜”,娇杏谐音“侥幸”,贾家四位小姐元、迎、探、惜谐音“原应叹息”;地名如十里街谐音“势力街”,仁清巷谐音“人情巷”,葫芦庙谐音“糊涂庙”;物名如蜜青果谐音“觅情果”,“千红一窟”茶和“万艳同杯”酒,谐音“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等等。曹雪芹用“谐音梗”埋伏笔,暗示人物命运,但又没有直白点明故事走向,有效增添了小说的趣味性、神秘性乃至厚重感,真可谓妙极。
被用于歇后语的“谐音梗”也很多,外甥打灯笼——照旧,“旧”谐音“舅”;孔夫子搬家——净是输,“输”谐音“书”,四月的冰河——开动了,“动”谐音“冻”,简直不胜枚举。而且,“谐音梗”还常被用于民间故事的构思。据传,纪晓岚与和珅在花园中饮酒,有条狗从他们身旁经过,和珅故意问:“是狼是狗?”“是狼”谐音“侍郎”,而纪晓岚当时恰好官居侍郎,和珅这样说,很明显是要侮辱他。纪晓岚想到和珅此时官居尚书,于是立刻回答道:“垂尾是狼,上竖是狗。”“上竖”谐音“尚书”。纪晓岚巧用“谐音”,不仅免于受辱,而且有力反击回去,把和珅弄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谐音梗”在民间的使用就更广泛了。人们在春节等特殊日子,于门楣上粘贴的带有特殊图案的画中,用的便多是“谐音梗”:画五只蝙蝠,寓意“五福(蝠)临门”;画鱼戏莲叶间,代表“连(莲)年有余(鱼)”;画猴子骑马,表示“马上封侯(猴)”;画柏树、柿子、橘子,指代“百(柏)事(柿)大吉(橘)”……另外,人们还用特殊物品表达美好祝福,如恭贺乔迁新居时,要送主人鸡和鱼,表达“吉(鸡)庆有余(鱼)”的美好祝愿;结婚时,要将铜镜和鞋子放在新娘的嫁妆中,表示“同(铜)偕(鞋)到老”,在新人的被子和枕头中放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寓意“早(红枣)生(花生)贵(桂圆)子(栗子)”……
古人用“谐音梗”,或是求有趣,或是求雅致,或是为表达美好祝愿,虽然有时难免牵强附会甚至带有封建迷信色彩,但大多数还是很有意趣的,以至于今日,许多“谐音梗”还依然被人们广泛使用。不过,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谐音梗”若是被趣用、活用、巧用、美用,自然可以令人心花怒放,若是被误用、乱用、滥用乃至恶意利用,那就违背了人们创造“谐音梗”的初衷,断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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